他后来背着我站在路边打车,司机说吐车上两百块,我忍着没吐。
下了车走回去,又是他背着我。
北京的晚上特别冷,下雪。
我想到他的嘴唇一到冬天就很干,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听我的好好弄点唇膏抹抹,以前我们住一起的时候我会看着他抹。
我圈着他脖子,抬手慢慢摸到他嘴。
听话了他,我没在也是。
我给他把羽绒服的帽子盖上,给我自己也盖上。
站在我们楼的大门前,我才抬了一点点头,看到玻璃里的我们。
我觉得我们其实特别脆弱,就靠现在卡里的这点钱,在北京其实还是什么都不算。
很多事情走一步看一步,我过得比我想象中累,也比我想象中自卑。
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不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我能给他什么。
所以可能说什么做什么都没底,就是茫然。
我知道他现在肯定比我疼比我难受,我也是一样。
我看到他熬夜不睡觉,假期不回家的时候,我也疼。
我觉得我们好像没办法共苦,因为太苦了在我们这儿不是一人分去一半,而是一个人承担双倍。
我想到我妈说的不合适和舍不得,我觉得至少现在我可能真的没办法放下。
但是理性上又觉得,要不然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再看看吧。
大四毕业,那是我们第一次分手。
第17章70-72
70
他出国那天我在机场送他,他几个同学和带队老师都在。
我们去角落里说话,我问他东西都装好没,这其实根本就是一句废话。
他要走一个多星期,以前这件事刚刚确定的时候他就很担心,老是跟我说他在国外会不会很不习惯。
我当时说不需要你习惯,等你马上要习惯的时候你都该回家了。
他嗯了声过来亲我,然后叹了口气。
我捏捏他下巴说没事儿,正好你出国瘦点儿,回来再慢慢养起来。
那会儿我们想的是,每天他有空就给我打电话,别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但是逗他开心还是挺容易。
明明不久之前才说过的话,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算了。
他也精神不好,但是说:我会努力参加比赛。
他说完这句话我更难受,我说我相信你,这次能不能上次摔了的奖牌补回来?
我们都笑了笑,他说肯定可以。
沉默了一会儿,他望着地板,还挺平静地跟我说:我确实不知道我是不是同性恋,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异性恋,但是我一直觉得这根本不重要。因为我爱的人只会有一个,我就喜欢他就可以了,我原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简单。
我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都攥紧了。
他又说:所以我没有退路,我爱的人不爱我了,我就无路可走。
这几天我想了很久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我还是没想明白。我也知道我们吵架,你是不是特别不喜欢吵架?我也不喜欢,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吵,我们呢……他声音慢慢哽咽。
反正就是,你觉得我们就这样了是吗?
说到最后这句,他还是不敢看我。
我说不是的,我们在找一种新的解法。
他吸了下鼻子,说:我不要新的解法,我就要你。
我说,我爱你的。
他看了我挺长时间,最后还是走了,我们没说清楚这件事。因为没人想说清楚,就像没人摘戒指一样。
其实我不想把这次叫分手,因为不适合。
没人要分手,我们都知道断不掉。
我也没想到这件事是这个结果。
我在机场大厅坐着,表情木然很长时间,直到刷到一条他发的朋友圈,就一个一朵玫瑰的表情,我一眨眼就哭了。
那天我哭得特别厉害,几乎是到我目前为止的人生中哭得最厉害的一次,我觉得我好爱他,又觉得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爱他又恨他,又恨不知道怎么被我自己搞成现在这样的事情,又恨我的无能为力,又恨我们每次都要说实话的争吵,恨我们不同频,这里差得太多不合适,那里太相似又不合适。
我都忘了我是怎么回去的,下了车才发现我回了我们租的房子,我不想进去,又从我们那儿走回王岭那里。
可能大概有两个小时,我走在零下五度的北京街头,冷风飕飕地刮,像一巴掌又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到王岭那儿的时候我已经被冻傻了,抬手看门才发现手指动不了。
王岭看到我,一串一串骂我傻逼,把我扔进浴室泡热水。
我说今天他走了,岭哥你能不能温柔点。
71
我毫无疑问地发烧了,王岭说你这样要是不发烧才奇了怪了。
我不知道他是安慰我还是怎么,反正他还在强调那句话:你俩分不掉。
我冷静的时候是这么想的,但是大多数不冷静的时候我觉得会分,不都说雪山崩塌的前一秒谁也看不出来吗?
我没说话,一张脸苍白。
王岭大概看出我在想什么,抱着手暴躁地扔了句:你俩这次要是分掉了,我他妈跟你姓。
我连笑都懒得笑,我说那你准备一下改姓吧。
他无语了,我翻了个身闭上眼。
发烧很难受,嘴里没味道,我也没食欲。
我在家里躺了几天,连同过年那会儿喝那么多酒该受的苦一起都受了。
我嘴干得开裂,一条大口,里面深红色的凝固的血迹,我看着都怕。
朋友圈里除了那朵玫瑰他没再发过别的东西,我对着刷了很多天很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