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愠怒的唐昀,白君琰内心反而愈发静如止水,他将药瓶收进袖中,回到苏乔身边蹲下握住他的手腕,内息游走全身将真气带到手心,再缓缓渡进他体内。
“我在问你话。”
听出身后唐昀克制的语气,他颔首看着眉心渐渐舒展开的苏乔,一字一句地,极冷静地说:
“我并不知,我曾见过的那些人里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
一夜过去,苏乔醒来时身上已没有那么痛了,立时便明白过来昨晚白君琰把他点晕之后为他疗了伤。
他见只有司徒未静静地躺在一旁,便轻手轻脚地起身,刚推门出去就看到莫清砚和方子佩在争吵。
莫清砚背对着方子佩,紧紧握着剑。他身上穿了许多年的青碧色长衫已经换成颜色浅一些的水色,此时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年轻剑客,没有代掌门的身份,身后也没有整个凤台的重任。
他没有回头,语气决绝地对方子佩说:“我早已与凤台一刀两断,你不用再劝我。”
“哥,爹他——师父他并非有意这样对你,你……”
苏乔看出方子佩谨慎又局促,但又将语气拿捏得很好,大概是这一路上碰壁太多次磨炼出来的。
他抱着手靠在门框上,并不打算当个非礼勿视的君子,好整以暇地做个观众,暗自感慨方莫寻当真是个人物,“连累”莫清砚一朝从凤台大师兄变成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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琰哥太难了,不是失忆了,就是在失忆的路上
47-1 青天白日的你要干什么
“我此行要将司徒前辈护送至东江,不会回凤台,你不用再问我了。”
“那我与你一道。”
“方子佩,”莫清砚忽然转身与方子佩面对面站着,将人盯了片刻,道:“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不行么?”
“哥我——”
“旁人都是隔墙有耳,你倒好,光明正大地站在此处偷听。”
苏乔正看得“精彩”,耳边冷不防响起白君琰的声音,吓得他浑身一激灵,反手便要一掌拍过去。
白君琰稳稳当当地抓住他的手腕,笑道:“不生气了?”
“你烦死了!”苏乔想要挣脱那只手,无奈技不如人,实在是打不过他,只能由他抓着,站在原地咬牙切齿道:“你最近真的很烦,烦得很像另一个人。”
“像什么人?”白君琰挑眉问他,“阿乔不是说从头到尾都只有琰哥一个人么?”
你听听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苏乔放弃挣扎,只求这人再别这样说话,一口气松下来妥协道:“我不生气了,你放开我。”
“看上去还是很生气。”
看着白君琰不依不饶的样子,他丧气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回呢?”
“……”
白君琰手腕一僵,来不及回话便看见方才抓在手里的人飞快地跑开了,他反应过来匆忙朝着那背影高声叮嘱:“内伤未愈,阿乔,慢些跑!”
苏乔一口气跑出去很远,跃到树上一边采野果一边反复想昨晚河滩边的事。
既然大家都在一处,那被引入蓬莱幻境宗造出的幻境的,肯定不止自己一人了。方子佩和莫清砚他不好问,那总能问问白君琰吧?
——于是他坐在树杈上,一条腿在半空晃来晃去,低头看着树下抱着双臂等他的白君琰,吊儿郎当道:“昨晚你看到什么了?”
白君琰微笑反问:“什么?”
“就是幻觉,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什么——
我看到你两手握住我的剑,满手都是血,而我差点连你是谁都忘了。
也就是这幻境中片刻的动摇,差点让亓非仁一剑洞穿心口,幸而唐昀及时赶到,方子佩破了幻境,否则……
“我看到小时候阿乔总跟在我身后的样子——阿乔呢,看到了什么?”白君琰如是回答,顺势又将问题抛回去。
苏乔一手搭在膝盖上,后仰靠着树干咬了一口果子,忍了满嘴的酸涩把果肉吞咽下去,说:“我看到小时候,就是我把你弄丢的那天晚上。”
说完他又看白君琰,翻身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他身边:“你说我害不害怕。”
“幻境宗最擅长攻击人心最脆弱,或是最渴望的地方,我日夜都在想小时候的阿乔是什么样子,所以我看到了。阿乔太担心我,就看到了那样的场景,只是幻觉,并不是真的。”白君琰抬手理顺他额前的凌乱的碎发,在他鼻尖安慰似地轻轻点一下:“不能当真。”
苏乔正好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怔怔望着他,半晌说:“琰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嗯?”白君琰失笑。
经过这几次,他已能自如地应对可能被苏乔看出来破绽的情况,原先没有扯过的谎数月来细细都补上了。他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道:“倒是有一件。”
苏乔立刻追问:“哪一件?”
“君子。”
白君琰说着便倾身上前,一手搂过苏乔的腰:“在阿乔面前做个君子,太难了。”苏乔被推着后退抵在树干上,没有拿果子的那只手让他抓着紧紧扣在手心,而后慢慢十指相扣也抵在了树上。
在苏乔之前,他从未与人这样亲近,一朝开了“先河”,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如此的“天赋”。他比苏乔高一些,垂眸认真看着那抖动的睫毛。苏乔刚吃了野果,呼吸之间都是果子的清香,白君琰像是把他也当成了野果,看着看着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你、你怎么回事……”
原来不是个正人君子吗?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