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南风终于如愿吃上饭,喝下最后一口汤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觉得是将饿跑的三魂七魄都吃回来了。他手里把玩着一把桃花镖靠坐在椅子上休息,随手拿了块果脯扔进嘴里,再用手指敲敲桌面,低声唤蓝镜:“蓝小姐,这位就是你说的有要事相问的那位暗阁阁主,人来了你怎么又不问了?”
蓝镜把头靠过去,也低声说:“你看这里有我说话的份吗?”
“怎么没有?他们总不能刚吃完饭就打架啊!”
“别了别了!”蓝镜一边摇头一边摆手,道:“……还是等阁主说完正事吧。”
的确不可能吃完饭马上打架,苏乔也确实有正事要说,只不过蓝镜没想到,他的要事竟然就是问段青霜认不认得那枚玉钗。
白君琰随身将玉钗带着,像是预备着遇到有关联的人可以随时问上一问。他把玉钗递给段青霜,苏乔便问:“段前辈,这枚玉钗,你还有印象吗?”
段青霜看玉钗上的几朵花和花瓣,手指摩挲一番,片刻后道:“我并没见过。”
“可是——”蓝镜不由得上前来,段青霜听她说话便与她对视,她又赶紧垂下头去,小声嘀咕着:“我听我师父说,前辈和我大姨娘相识,是故友……”
见她把事说得不明不白的,苏乔立刻替她补充道:“她叫蓝镜,是飞星谷凌忆挽前辈的徒弟,也是如今清城城主府上的大小姐。方才她说的大姨娘便是城主的大夫人——不知前辈对这位大夫人可还有印象?”
段青霜听苏乔这么一说,才摸着些头绪。当年段源千挑万选将她出嫁至天子脚下,嫁给了同为永洛人,一举考取功名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她在京城待了几年,而后因家中音讯全无,幼子正当咿呀学语,她得了夫家谅解暂返永洛,没想到一生命运便就此改写——虽然时过境迁,许多事情都翻天覆地变化了,她倒还模糊记得,当年在京城确实有几位其他大人家的女眷与她交好。
她又仔细看那玉钗,道:“我早已与京城断了往来,这么多年来连亲子都不知所踪,许多人和事都不大记得了……但这玉钗,我委实不曾见过,看这样式也不是普通人的穿戴。”
“——永安郡主,是永安郡主,”蓝镜忙又道:“我大姨娘是永安郡主,她是太后的义妹,前辈可还记得?”
段青霜听之一怔:“你大姨娘是永安郡主?”
“前辈果真和大姨娘是旧识吗?!”
然而在蓝镜期待的目光中,段青霜缓缓摇了摇头,道:“忆挽定然是记错了,我并不认识永安郡主,只是有所耳闻,并不相识。”
“怎么会呢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师父怎么可能会记错呢!”蓝镜不死心,一步上前一把抓住段青霜的衣袖,青霜剑随着她的动作挣动一下,吓得她又急退了半步。而后她自知失礼,便颔首小声致歉:“对、对不起前辈……”
所幸段青霜那把青霜剑虽然冷若冰霜,她本人对晚辈倒还宽容,反过来安慰了那慌里慌张的少女两句:“我本是江湖儿女,一朝入了那玩弄人心的京城本就不爱与人交际,你若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我可以托人帮你打听。”
蓝镜像是忽而神情落寞,嘴角有一丝笑意看上去也十分苦涩,她几不可察叹息一声,婉拒了段青霜的好意,低声道:“多谢前辈,不用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那就不打扰各位商议要事了,蓝镜先行告退。”
苏乔看她转身走远,暗自将手中玉钗狠狠捏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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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霜剑(又)来了!
83-2 这样的选择他也会做么
戌时。
别苑外的小树林中,苏乔抱着手臂与易南风站在一处“观战”。段青霜手中一把青霜剑由剑身通体的寒气缠绕,那霜白的花便更加恣意地盛放,映着月光落入苏乔眼底。
而白君琰手持清羽身法灵活,竟然连那逼人的寒气都无法追上他。拂秋剑法一招一式都有着各家各派的影子,却又独树一帜自成一派,放眼江湖再也找不出第二套。
苏乔遥遥望着两人切磋,易南风却在此时突然说起了别的事。
“我这一两日便动身,不与你们同行了。”他道。
“为何?”苏乔侧过身与他对视,又道:“放心不下江星辰?”
易南风伸个懒腰叹口气,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啊……凭楼阁和整个江湖的仇就像扎了一根刺在这中原武林,十几年了,要拔除这根刺恐怕是非要伤筋动骨血肉模糊——如今西域也牵扯进来,局势变得更复杂。他一个人,你教我如何放心?”
苏乔认同地点头:“你说得对,这潭水已经搅浑了,便不知道如何才得见清明。不过既然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阁主相问,定然知无不言。”易南风一撇嘴,干脆枕着两手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好整以暇等着接苏乔的“招”。
苏乔于是笑他:“看你这样子是……我问什么都答?”
“得看你问什么。”
“方才说的知无不言。”
“有些问题我答不上来,总不能编胡话诓你——”易南风嘴角笑意更甚,话说得倒是坦诚,“但若是我能答上的,肯定毫无保留。”
苏乔于是若有所思地颔首,来回踱了两步,看似郑重地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依你看,若是我师父他老人家,会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
“这个嘛……你应该很了解阁主,他会怎么做。”易南风偏过头望向林间那道月白的身影,片刻沉默后才道:“毕竟他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