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眼瞥过去,发现白君琰安静地吃着饭,苏乔也像是随口一问的样子,便低声应道:“阁主说笑了,今日锁月楼闭门不迎客,阁主前来,萧潇可不敢等旁人。”
“哦,是吗——”苏乔像是吃饱了,擦擦嘴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再笑问:“院子里不还有几位客人?不如请上来一起吃个饭?”
萧潇就差两眼一黑晕过去,干笑两声没做回应——她也知道自己的回应是多余的,两个多月前这位新的阁主就曾发出阁主令,凡踏足凭楼阁地界闹事之徒,皆可除之,奈何南阁人手不够,暗阁本就人少,她一个锁月楼主实在是有心无力。
白君琰放下碗筷走向两人,萧潇见他眉眼带笑,却也不由得后背一凉,只觉这位执剑的白衣人要比自家阁主更加可怕。
她忙后退一步颔首认错:“萧潇办事不力,惊扰阁主了,这便讲那些杂碎处理干净。”
苏乔一挥手拦下她:“不用,我……”
“阿乔,”白君琰一手搭上苏乔后背,笑笑打断他的话道:“这些日子你没好好吃上一顿饭,今晚做的都是你爱吃的,我去瞧瞧是什么动静便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好,楼主明日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苏乔心中有气,动动嘴像是要反驳,抬眼一见白君琰那周身温润如玉的气质,倒是莫名其妙将他的怒意化解了几分。他料定自己出手定然少不了把这锁月楼的院子搞得乌烟瘴气,可又不愿承认自己暂时咽下了这口气,袖子一甩做生气状:“行,你去,我吃我的饭!”
“阁主别和这群人置气,待白少侠帮忙打发了他们,萧潇自来请罪。”
白君琰回头看了那憋了一肚子气的人,忍下嘴边愈发明朗的笑意,抬手对萧潇说:“楼主请。”
如萧潇所说,闯进来的一伙人不过是些江湖“杂鱼”,借着二两酒撒酒疯来了。萧潇今日不开门迎客,他们非要找姑娘听曲儿,手下的人拿捏不下,不知该如何处置,这才越闹动静越大。
白君琰跟在萧潇身后,一言不发站在长廊下看她与这群人周旋。回廊不见月光,便也不见他眼中寒意,他一手执清羽,另一手背在身后,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着。
“今日锁月楼有贵客,还望各位多担待,明日萧潇做主——”
萧潇好言相劝话音未落,便被一灰衣男子嚷嚷着打断:“什、什么贵客还能……还能扰了我们刘少爷的兴致!还有我说、说你做得了什么主!你不、不过就是给……嗝!不过就是唐昀手下一条狗!给我让开!”
他一手要推萧潇,白君琰脚下一动,见萧潇侧身闪过便又停下动作。而他这半步出去,却忽而瞥见闹事之人中有人朝他望了过来——他隐在暗处,以这几人的功力决计是发现不了他,那人却如此准确地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想来必不是什么普通角色。
他不禁回头望向苏乔所在房间的窗户。
萧潇从云蓉身上学来了圆滑处事,且比云蓉还要忍得,那样难听的话听了,也当无事发生,抬手抚了一下发髻,不紧不慢道:“话是这么说……刘少爷,还有这位少侠,那打狗是不是得看主人吶?今日将我锁月楼闹个天翻地覆,与各位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对面几人许是没想到萧潇如此能屈能伸,互相对视几眼皆是一愣。随后,白君琰一直格外关注的那人忽然走上前来,冲着萧潇高声道:“唐昀都死了,我看你们几个也不用守着这破地方为一个死人效力吧?”
“少侠这不是说笑了么,我们阁主尚在,何来为死人效力?便是——”
“还有这拂秋剑法已经流出,天下就要大乱了,你们那个什么新任阁主,叫什么来着?苏……苏什么?”那人一拍身边另一个烂醉的同伙,而后又胡乱一挥手:“管他苏猫苏狗的!你看他管你们死活吗?!”
长袖之下,萧潇的手已然攥紧。她余光瞥一眼身后的回廊,果然见白衣执剑人信步走了过来,发现他这样的话听了还是嘴角带笑。她莫名心头一冷,下意识退了好几步退到一边去。
白君琰上前还没说话,那灰衣服的又来嚷嚷,明明醉得舌头都伸不直了,一句话在嘴里转了又转才终于滚出来,却仍是气焰嚣张。他看一眼白君琰,当没这个人似地,接着冲萧潇大喊大叫:“啊对!拂、拂秋剑法再、再神又又又如何!反正、反正现在后——嗝!后继无人,你凭楼阁守、守得住么你!不如分给大家……大家一起练啊!”
“这位少侠!话可不能——”
萧潇话说一半,倏而一道剑风从她面前掠过,她后半句话就此斩断,眼前一幕惊得她又接连退了好几步——
她当真以为白君琰是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直到那灰衣男子在她面前捂住脖子倒了下去,才知道这是个天大的“误会”。
86-1 客气地送走了
苏乔独自在房中吃完饭,桌上也让人收拾干净了,他干坐了一会儿,差点靠在榻上睡过去。
烛火一抖,光影摇曳的瞬间他猛然惊醒。他于是起身走两步到窗边站着,房中闷热,他便抬手把窗户推开。这西南地界温差大,眼下凉风习习,将他的睡意吹走几分。
借着月光,他低头正好遥遥见白君琰站在院中与萧潇说话。隔了一段距离,也听不清两人说了些什么。
萧潇眼前仿佛还是那横陈的几具尸体——死人她自然是见过,但除了唐昀,她没见过有谁出手竟然这么快——她更没料想,那看似草包的几个人里,居然还有人能从白君琰的拂秋剑法下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