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星辰被支开去追踪狡猾的袁义程,根本没空顾得上其他事,且为了避免苏乔起疑,酒娘还是一如既往照看着凭楼阁大小事务,一切都合情合理地按照唐昀突然“身亡”进展顺利。除了今天这事。
唐昀于寒玉石床上打坐,朝暮解毒耗费他五成功力,如今一边清除最后的余毒,他还得慢慢恢复这几成功力。听见动静,他眼睛都没睁开,声音低沉,平静而略显冷漠地问白君琰:“你可知那日你在锁月楼所杀之人,是刘俊才之子。”
段青霜原以为他要首先质问为何自己帮苏乔行此事却并未告知他,听到“刘俊才”三个字,整个人便怔在了原地。
白君琰亦是平静地应道:“知道。”
“杀之前就知道了?”
“此前并不知。”
“那若当时知他——”
“昀叔叔。”
唐昀睁开眼睛,这才见他一身是血——方才还道是凌君又在弄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没想到眼前这年轻人真的带了一身血来见他。他立刻嫌弃地皱了眉。
“你怎么回事!”他抬手掩鼻,摆摆手让白君琰站退些,下了寒玉石床拍拍衣摆漫不经心又问道:“这回又是谁啊?”
“秦朔。”
段青霜拇指在剑柄上摩挲,掂量着自己何时插嘴才比较合适。
唐昀猛地抬头:“你把秦朔那老东西杀了?!”
“我只弄瞎了他的眼睛。”
问一句答一句,唐昀快没了耐心,这会儿不嫌弃白君琰一身的血了,两步走到他跟前急急问道:“说清楚点!”
段青霜可算找到机会插句话,她略作思索,帮白君琰解释道:“是元可笙。元可笙将秦朔推到白少侠剑上。”
“元可笙?就是元归澜那爱徒?他为何要对秦朔下杀手——”唐昀更加疑惑,不由看向了段青霜,却忽然又明白过来:“苏乔那小子干的?”
89-1 不惜赔上凭楼阁
段青霜不答,他当下便了然于心。对这个徒弟他自是比谁都了解——能够在自己心上捅三刀的人,定然没有那样听话,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让他好好待着便什么都不做——想想也知是全无可能。
于这件事上白君琰也是十分不解。起初苏乔只说要将拂秋剑送到木岭剑派去坐山观虎斗,殊不知这一卷拂秋剑法早就送了出去,还生出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端。
“元可笙许是怕秦朔找他寻仇,让秦朔死在白少侠剑下,他永绝后患,又能将这仇恨转嫁到凭楼阁,一举两得。”段青霜道。
唐昀在寒玉石床前来回踱步,面色仍是苍白的,他手中没有折扇轻摇,脚步也比往日重了许多。白君琰颔首看他步伐,暗自握紧了手中清羽。
“此事,为何没有与我说?”唐昀问段青霜。
段青霜迟疑片刻:“来不及。苏乔手中有阁主令,如今暗阁与南阁接到阁主令便要立刻行动——可以不经由我。”
“照这么说,”唐昀回头看向她,不由笑问:“他这是连你也要防着?”
段青霜摇了摇头:“我只知事态紧急,依他所言将那叛徒抓了回来。”
白君琰手腕一僵,清羽发出些响动,他便颔首看着,“那人当真是凭楼阁的叛徒?”
唐昀朝他望过去,笑道:“怎么,你也全然不知?”
“我只知他有事瞒着我。”
“好啊,好得很,哈哈哈哈!”唐昀大笑起来,脸色也因此好看了些。他合掌搓了搓手心,仍是笑道:“不愧是他!绝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这一步走出去,倒是要把那人揪出来。”
白君琰却缓缓摇头:“不对。”
唐昀挑眉问他:“哪里不对?这不挺好的么,众人稀里糊涂地泡在这趟浑水里,泡得越久,越不知道把赌注下在何处。”
“昀叔叔,阿乔这一步……委实被动。凭楼阁的叛徒虽是放出去的‘饵’,但若非阿乔将计就计赌一把人心险恶,也是凶险万分的。”
“嗯,你看得不错,确是险中求胜。”唐昀说罢,又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两步跨到白君琰面前问他:“此前你来信说,苏乔与你说拂秋剑法破万家武学的奥秘,是在凤台发现了什么?”
“我也只是猜测。”白君琰抬起手,清羽安安静静地由他握在手里,随后他推剑而出,一手持剑鞘,另一手已将清羽钉进了唐昀身后的石壁。他看着自己的手心,微微皱眉道:“我一直认为贺玄莫是想利用我让昀叔叔交出拂秋剑法和拂秋剑,却没想过为何他要如此大费周章,在我身上下御尸忘归蛊将我变成另一个人,又着意送我回中原与阿乔重逢,除非——
“除非他的目的根本不是拂秋剑法和拂秋剑,甚至……甚至不是要颠覆中原武林再一举入侵。”
段青霜表示认同地点点头,道:“他要的是拂秋剑法现世,苏乔定然是察觉到他有意故技重施,重现当年问翎崖一幕,这才将计就计把真的拂秋剑法拿了出来。”
“他要看他们争得头破血流,赔上凭楼阁也在所不惜。”
唐昀此言一出,白君琰不由攥紧了拳头。
“我这个好徒儿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那群老家伙在他身上怕是讨不了好了。如今一卷真的拂秋剑法便将他们闹得鸡飞狗跳,大有分崩离析之势——谁都想坐收渔翁之利,眼下这鹬蚌已经争起来,渔翁我看也坐不住了。”
白君琰听罢,一番思索后,抬手发力将清羽收了回来,利剑入鞘瞬间那铿锵的声音与他说话的声音落在一处。他道:“贺玄莫身边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模仿桃花镖和落云袖,打伤南阁主,甚至也伤了阿月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