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昀不由挑眉：“听上去还挺像是——像是贺玄莫花了这么多年，亲手养出一本剑谱，一人破万家武学，倒省了他费功夫抢夺拂秋剑法。”
“阁主，还有一件事，”段青霜思虑再三，还是打断了于此事上的讨论，自长袖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唐昀，接着道：“关于此前繁江城那处被查封的珠宝，这些便是暗阁查到的消息。”
唐昀展开信纸粗略看了看，道：“刘俊才查封的珠宝，最后让袁义程用来告了他儿子一状，着实有趣——定国侯有下落了吗？”
段青霜摇摇头，白君琰同时将那封信接了过去仔细地看起来。
“袁义程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定国侯在东江的时候他告了这么一状，定国侯手握重兵，若非定国侯与他同谋，那他便是要借刀杀人除了刘俊才。”唐昀走到圆桌边坐下，倒了碗热茶捧在手里，片刻又道：“工匠夫妇还是死了，若我没有猜错，永洛张家，清城蓝家，统统要倒大霉了。”
白君琰沉声道：“与清城案有关的人都是蓬莱剑派死士所杀，可袁义程也是他们下手的目标，这其中到底牵扯了多少人进来……”
听了白君琰的话，唐昀忽然看了段青霜一眼，微微一笑，道：“琰儿杀了刘俊才流放在外的儿子，倒不知是不是帮了别人一个大忙——这么看来，想要刘俊才的命的人还挺多啊。”
段青霜一愣，随后轻叹一声道：“自从幼子音讯全无，我与此人便已恩断义绝，阁主不必试探。”
“暗阁主可是误会我了，我当然知道你断不可能还留有什么情面，我只是想提醒一句——”唐昀放下茶碗，拇指还在杯沿上摩挲，缓缓说道：“蓝家大小姐误打误撞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清城旧案与东宫之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六只玉钗本是信物，若当年某事之人要将事情彻底办妥，十二年后杀人灭口又有何不可？如今苏乔要复仇而被卷入其中，你们可别忘了，要复仇的可不止苏乔一人。”
白君琰不由皱眉：“当年苏白两家被被满门抄斩，父亲担的是复国谋逆的大罪，朝中太子一派几乎被连根拔除——昀叔叔是说，袁义程很有可能是……”
“东宫。”段青霜接过他的话，手持青霜剑，指节因太过用力而不断泛白。她心头猛地一跳，道：“清城案发之时我虽已不在京城，但相熟的好友后来曾与我说起，坊间相传太子一家畏罪自尽，先皇顾念血肉亲情，还是将其下葬皇陵，但东宫后人不知所踪，最后却也不了了之。”
“要想知道袁义程到底是谁，除了找到他本人问个清楚，还有一人必定知道其中缘由。”
白君琰看向唐昀，继而恍然道：“定国侯。”
唐昀颔首，随即又说：“清城一案看似还没找到幕后主使，但你我都清楚，案发之后东宫易主，江湖也发生了剧变，贺玄莫不可能只手遮天，他若是扣住武林这端的一环，必然还有一人扣住朝廷那端的一环。”
“我已传信给各处暗阁，加派人手寻找定国侯的下落，他不可能凭空消失。”段青霜应他。
白君琰心下明了，苏乔执着的清城的真相马上便要浮出水面，却又突然改道不去清城反向飞星谷，恐怕也是想到了这些。苏乔自觉最要紧的不在朝廷，反而在贺玄莫扣住的武林的这一端——于他而言，最要紧的还是自己的安危。如今拂秋剑法再现江湖，他作为拂秋剑法的传人首当其冲便要陷入这腥风血雨的漩涡。
但苏乔绝不会任事态就这样发展。正如唐昀所说，就算不惜把凭楼阁陪进去他也一定要彻底扫清这些威胁。
他还那样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的态度，许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最先“失控”的人却不是他。
89-2 上辈子挖了仙人的坟
唐昀像是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有些乏了。从年前西域“一战”他利用贺玄莫至阴至柔的一掌打通解朝暮的关键环节至今，他整日都关在此处，偶尔出去在附近走走也都是一个人。这十几年来虽是孤独了些，倒也亏得他修炼了这独处的功夫，很快也便适应下来。
白秋令坠崖后他只觉日夜都是茍活，直到捡回苏乔，看到小小年纪的人都能对自己那样狠，他也就强行把这半条命续上了——
他常说自己配不上干干脆脆地死，连他的秋秋都守不住，活该要去刀山火海走一遭。旁人不知，段青霜却是心如明镜。白秋令大仇得报的那日，这疯子才能重新痛痛快快地为自己活一次。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出手都还算干脆，”唐昀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剑穗，他拿到鼻尖前嗅了嗅，对白君琰叮嘱道：“但暗处那个人才是最大的威胁，你们凡事千万当心，苏乔那儿……”
白君琰朝他望过去，正好接住他投过来的目光，便微微颔首轻声道：“他会没事的。”
“好，好啊。”唐昀转而又看白君琰手里的佩剑，沉默半晌才笑说：“初见你叔叔，他便是用这把剑稀里糊涂打败了方莫寻首徒，夺走横君剑。如今你用这把剑先斩朝廷重臣之子再大败江南派系，怕是也没有安生日子了。”
白君琰想了想，最终只是应他：“多谢昀叔叔提点。”而后他抿唇沉默片刻，仔细打量唐昀一番，还是将心中最大的顾虑提了出来：“昀叔叔，阿乔为何现在便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
唐昀皱眉反问：“什么？”
“方才在谷外，阿乔像是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我用云隐内力冲开他体内混乱交织的皓月内息，护住他的心脉，他便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