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凌忆挽回过神来,两手一拍,道:“啊我知道了,她后来可能也不太清楚,我从唐昀那儿知道的,永安郡主跟她相识交好的时候,还不是个郡主呢。”
她边走边又说:“我听前辈说她的这位朋友性格十分讨喜,偷偷溜出去找过,一路跟着辰阁给的信息找到了京城,才知道这位已经受封永安郡主,我想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前辈,结果等我回到飞星谷,她人已经不见了。”
“那,这位永安郡主,原来叫什么名字,前辈还记得吗?”白君琰问。
凌忆挽缓缓摇头:“不知道,段前辈也没说——或许是说过,但我忘了。”
白君琰于是道:“待暗阁主忙完家事,我再找个机会问她吧。”
*
处理家事是需要一点时间。
尤其是现在,一行人在南阁弟子的带领下,穿过一片小树林终于把人找到时,易南风和江星辰正在经历人生之中最大的历练。
两人隔着火堆坐,旁边支起的木架上搭着湿透的衣裳,正滴答滴答往下滴水。易南风透过跳动的火苗看向江星辰,眼神一接触,两人又赶紧别过头去。
江星辰尤其觉得荒唐——从下午开始,他所遇到的每一件事,都是荒唐透顶了。
这最荒唐的,还要数刚才易南风将他拉出水面拉上岸之后的第一句话。
一盏茶前,岸上还未生火,最亮的只有被树叶遮挡了一半的月光。江星辰湿漉漉的眼睛里还有树影晃动,没看清自己到底深处何方之时,已经又被易南风重重抱住了。
他刚回魂,这一撞,又差点将他三魂七魄撞飞。他在易南风怀里说不了话喘不了气,只能两手抬起来从两人之间抵出个空隙,含糊着问了一句:“你这是干什么……”
若是知道易南风要那样回答,他绝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
易南风应他:我心悦你许久,你信我,信我。
他还不知死活地反问:“心悦?”
易南风以为他这是不信,把人放开后又紧紧握着他的手,接连解释:“我并无半句假话,你若是不信我,我——”
江星辰觉得自己的脑子丢在湖里没能一起带上岸,由易南风捧着手,低头怔怔望着,下意识又问了一遍:“你说你……喜欢我?”
不知他这句“喜欢”的问话让易南风哪里又不对劲,竟然又连说了好几个真的喜欢。
他听明白并且深信易南风说的是真话后,奋力把人推开了。然后手足无措地走了好几圈,脚下一绊差点又跌回水中去。
易南风伸手扶他,眼中的小心翼翼随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荡漾开,向他缓缓而来。他全身都因震惊和紧张而发僵,由易南风拉着,一直拉到离水边很远的地方。
他感觉易南风松手都是小心翼翼的,谨慎地拿捏着每个动作每个眼神,自己却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一份小心谨慎。没有反应显得太不真诚,而反应过了又怕显得生疏。
出生以来,这恐怕是他心思最多的时刻。
易南风见江星辰没有反应,一言不发地和随后赶到的南阁弟子捡来干柴生了火,撑起木架子,先将自己的衣裳脱了挂上,才去小声喊江星辰:“衣裳都湿了,脱下来晾一晾。”
江星辰手一抖,手里一大块柴掉进火里,炸了许多火星子起来,风一吹便偏向他,易南风赶紧伸手挡了几下。
从前其实易南风也是这么细心,江星辰猛然想到。只不过是那时候全然没在意罢了,像是这个人对自己好是理所当然的,一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这人的全心全意“早有预谋”。
他忍不住笑,反应过来倏而又将笑意收敛,脱下衣服递过去,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刚才的表情,反正没有眼神交流。
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坐着,一直到南阁弟子带着段青霜一行人赶到了。段青霜并未上前,其他人也就默默地停在她身后。
他们一同注视着那火边的两个年轻人,两个年轻人则注视着那一团火——一团火越烧越旺,干柴烧出脆响。
他们的眼底也是那团火。易南风许是觉得氛围终于不像刚才那样别扭,才试探着重新开口问:“你信我吗?”
江星辰不知如何作答。
这话把他愁死了,他本来心里就乱,易南风话还问得毫无章法不清不楚,根本找不到从哪里下手。
他若说信了,接下来又该如何?若说不信,岂不是摆明了要让易南风做点什么使自己信服。
好在易南风并没有为难他太久——直接将他退路堵死了,坦言道:“我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不信我实属正常,但我所言句句是真——
“我原本打算这话,这辈子不会说了……至少不会对你说,可我怕我若是哪天死了,便是要让我抱憾终身。
“我今日说了,并非是说过便算了,我想与你在一起,若是你不应我,那我便一直等。”
江星辰终于抬眼看他,冷不丁问了一句:“你等?等到什么时候去?”
“等到死我也等——”
“你嘴里还有好话吗?哪有那么容易死,我武功不如你,要死也是我先……”江星辰嘟囔一句,随手又添了根柴,叹息一声道:“平日里你都比我稳重些,怎么这会儿这么沉不住气,你这是习惯了与我在一处,根本就不是喜欢我。”
易南风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仿佛是被栽赃陷害扣上了一顶轻浮的帽子,立刻更加正经地说:“我不喜欢你如何又能习惯与你在一处?!”
“我若是非但不应你——”江星辰想了想,又道:“我还十分厌恶你,你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