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一抬眼,脱口便问:“先跑了?”
“跑了,”于锦绣道:“一个人抓的金昭月,又一个人一溜烟儿跑了,什么线索也没留下。”
白君琰略作思索,沉声道:“这人绝非善类,我们要多加小心。”
“明日便启程去天长山,会小心打点的。”苏乔看着段青霜心事重重的模样,话是应白君琰,却是冲着于锦绣去的,“我们不耽误两位叙旧,先去安排好路途所需。”
于锦绣:“……是去我家还是去他家?”
看着三个人从长廊绕去后院,消失在转角处,四下里突然安静下来,于锦绣这才又提起凌忆挽来之前的话题,问段青霜道:“青霜姐,眼下没人了,你老实与我说,那江星辰是不是你儿子?”
段青霜低头看着手中的长命锁,沉默良久才道:“时间过去太久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真是——那得把他认回来啊!”
段青霜随即苦笑:“锦绣,若是能选择出生,他定然不会认我这个娘,好不容易他如今有了选择,我又何必……”
“那这么说,真是你儿子了?”于锦绣一把拉住段青霜的手腕,急道:“你又不是成心不要他,姐,当初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不然我也不会一直帮你留心着,你认了他,他从此以后就是有娘疼的孩子了,你认啊!”
“我不能认,”段青霜也搭上于锦绣的手腕,两人同时颔首,她微微叹息道:“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我曾与刘俊才婚配,如今刘家出了事,且不说我要受牵连,他毕竟……毕竟是……”
104-1 金昭月
易南风靠在门边,后话没能听清,想不通为什么唐昀不让段青霜知道江星辰就是她儿子,倒是把段青霜为什么不认江星辰想通了。
他抬手一拽,将已经踏进大门的江星辰拽了回来,一手垫在墙上由江星辰的后背狠狠撞了上去。与那木板上的倒刺一刮,他掌心发痒。
这一下拽得江星辰一声低呼,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像是受到了惊吓气呼呼地皱眉质问他:“你干嘛!”
“哎,咱们都到永洛来了,不如去扯两块上等的布匹做两身新衣裳?也好穿着回家呗。”他道。
“回家?回什么——你突然这是说什么……”江星辰挣脱他的手,看他比自己虚高出来的半个头,不满地打破了他单方面的设想:“我又没答应要跟你回碧心门去。”
易南风于是不舍追问:“那你什么时候答应?”
“有病啊你!我不答应我肯定不会答应,今天不会明天不会以后也——”
江星辰陡然呼吸一滞,看着忽而向自己凑近的那张脸,霎时失去了反抗和思考的能力。他悄悄抬了一只手起来想拉开这近得插不进**手指的距离,却被易南风又逮了个正着。
易南风垂眸看他许久,也像是忍了又忍,最后才只是用鼻尖碰了碰他的,轻声道:“都说了别骗我。”
“我、我没有……”
“那你害怕什么——怕我要对你行不轨之事?”
“你敢……”江星辰不仅失去了所有思绪,更是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呼吸一团乱,精神也是一团乱。
易南风拇指摩挲他颤抖的手,轻轻在那手腕之处用力,笑道:“我肯定不敢,我也说了我会等你。”
他说完后退半步,仍是拉着江星辰的手腕,贴着虎口手腕一转,与他紧扣着五指往自己面前拽了拽,“走吧,酒娘让我们好好看着袁义程和赵崇晖。”
江星辰只觉耳根烧起来了一样烫。
他任易南风拉着朝前,小声应了一句:“哦……”
*
苏乔想要看天下大乱,天下是真的乱了。
风浪始于投入江湖的那一卷拂秋剑法,方寸之地也能掀起惊涛骇浪,数月来这动荡便未停过。但也正如于锦绣所说,凭楼阁做得再多,总是“差一步”,剩下的一直都有人替他们做完。风浪或许来自凭楼阁,却也不完全来自凭楼阁。
秦朔父子俩的死,金昭月的“失踪”,苏乔好像成了贺玄莫搅弄风云中必不可少的一——而苏乔不怕被利用。只要是向着他想要的结果,这一点“利用”便不足挂齿。他不禁更好奇,眼下棋局已然明了,贺玄莫身后那人到底还在等什么。
唐昀之死抽走了他许多时间,也给了他许多时间去接近和揭露唐昀从未踏足过的真相。那人想来是要比他想象中更沉得住气。
天长山临近永洛,走水路两日便到,与赤溪崖往返也不过三五日,四通八达,很是便利。
于锦绣的战舫被一分为二,她干脆留了一只在永洛,手下得力之人照看着,另一只便将众人送往许久不接待外客的天长山。
苏乔上了船才知道,那个给江星辰递梭子的少女也不是诚意要与江星辰结连理。年方及笄,于锦绣并未张罗她的婚事,反倒非要带她出门巡游,她只想在家待着,一架吵完便将手中的梭子胡乱一扔——
“都怪我给她没起好名,还惯得一身臭毛病!”于锦绣一拍桌,给正厅两边站着值守的弟子吓得一激灵,连忙给远处走来的于傲雪使眼色。
段青霜遥遥望着一蹦一跳过来的小姑娘,不由笑道:“你是不知福,我若是有这么个机灵的女儿,也不知有多高兴。”
苏乔和白君琰双双循着她的目光所在望出去,看到那少女与在船上时的神态实属大不相同了,苏乔也笑:“于掌门这是过谦了,傲雪妹妹机智过人,聪慧美丽,虽是调皮了些,终归是很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