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苏乔眉心一拧,更加细致地查看方子佩手腕上的比金锁,又道:“这和比金锁略有不同,你们看。”
“比金锁只有一个锁眼……这个侧边还有一个,”酒娘看过那细微差别之后又道:“但这确实和比金锁极为相似,一般人很难辨别。”
苏乔脑海中随之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念头,每每将要清晰,又被接连上涌的其他杂念打断。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铁锁链,细细念叨:“分明遗漏了什么,可我为什么想不起来……”
“我很早以前就想问,”易南风走到方子佩身侧,抬手拍拍那坚固的铁链,道:“袁村的事情未免太多巧合。你们想,袁义程找我那位表哥去救人,人救出来之后回到袁村,恰好贺玄莫和悬玉宫就选了袁村作为活祭点?恰好宋表哥就会做比金锁,恰好就——”
“对,恰好,太多巧合了,”苏乔眼前那模糊的念头在易南风连续发问下竟然清晰起来,他猛地起身,比金锁链哗啦一声落在地上,听见声响他再回头看了一眼,语气一顿缓缓又道:“莫清砚说的天长山,不是他知道我一定打得开天长山的机关,而是这整件事都与我有关——”
他说着,忽而转朝易南风,急道:“快去把袁义程带来!我有事问他!”
易南风离开去找袁义程,地牢内只有酒娘和苏乔,方子佩服下的药像是现在才发挥全部药效,整个人渐渐恢复正常,酒娘因而又警惕起来。
苏乔却是没空提防,思来想去仍是无法相信自己的推测。若如他所想,那所谓的活祭便都不是活祭,而是悬玉宫不断地“试药”。
袁村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根本用不着以比金锁束缚,若是有人要跑,悬玉宫杀手皆可一击毙命,所以比金锁根本不是为了锁住那群村民,而是……
“苏乔。”
原是一直沉默的酒娘,此时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抬头的一瞬间,酒娘伸手迅速点了方子佩的穴,将人点得昏睡过去,才继续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你到底为何上凤台?”
苏乔听之一愣,也笑问:“酒娘,事到如今你这样问又有什么意义,我要做的事过几天自见分晓,何必急于这一时?不过我很是好奇,是谁要你问的?当真是你自己想知道?”
“是,是我自己想知道。”
酒娘面上的表情是苏乔从未见过的。他本打算接连发问让她无话可说,便将这事糊弄过去,没想到竟会得到对方如此坦然的回应。
他意外发现,她又在看自己腰间的玉佩。
“那不如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知道。”他于是问。
“我……”
突然地,地牢入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酒娘不得已只能将呼之欲出的坦诚回应生生又咽了下去,她与苏乔一同回头,正好看见易南风带着袁义程进来。
袁义程一见苏乔,便着急上前问他:“可曾找到罪己诏?!”
苏乔嗤笑一声:“你如此笃定我要找罪己诏?”
“罪己诏一出,加之当年人证物证俱全,苏家白家沉冤昭雪——”袁义程眉心紧皱,看苏乔面色平静,摇摇头又问:“你难道不想看到他们洗刷冤屈?”
苏乔笑了笑,起身讥诮道:“洗刷苏白两家的冤屈……云州也配!苏家白家根本不用向云州证明什么!”他又斜斜瞧了袁义程一眼,道:
“你如今对赵崇晖而言,不过是使十万北境军南下师出有名,你以为赵家是什么忠诚良将?现在不过是赵慕莹求自保,赵崇晖想赎罪,还未有反意,但若贺玄莫把他们逼上绝路,赵家想反就反,他们大可联合川兰大军,流血千里,届时就算赵崇晖黄袍加身你亦无计可施,云州天下与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联、联合川兰大军?”袁义程捕捉到苏乔话里的重点,似乎其他事情都不再重要,只反复向他求证:“你是说北境驻军当真要联合川兰大军?”
苏乔淡淡扫他一眼:“赵慕莹果真什么都没告诉你?”
袁义程忽然沉默。
他像是从苏乔漠然的表情里读出些什么,转而看向角落里那个被铁链拴着的方子佩。
苏乔又静静等了一会儿,地牢里静得又只剩下水滴声,他再次抬头看那滴水之处,而后转身平静地问袁义程:“你找到冯季书时,他手脚上可是有这样的锁链?”
袁义程遂走近方子佩,蹲下身仔细看过锁住他的长长锁链,反问道:“是何人将他锁在这里?”
“你只管说是与不是。”
“是。这是天长山的一种密锁,一旦上锁,只能用钥匙打开,冯季书就是被这种密锁锁了十年,”袁义程站起身环视四周,视线再从面前三人一一扫过,对苏乔道:“但有一个人,他就算没有钥匙,也有办法开锁。”
易南风皱眉:“宋初然?”
“对,他不仅开了锁,还造出了与之极为相似的比金锁,想必你们都见过了,否则也不会找我来问。”
“原来莫清砚提到的天长山,便是这个锁?”易南风又走到方子佩身边扒拉一下那细长的锁链,笑道:“这天长山的老掌门也真是,怎么哪里都有他的东西。”
苏乔从袖中取出莫清砚给他留下的字条,“密室 天长山”五个字清晰明了白纸黑字地呈现在他面前,他却迟迟无法说服自己——莫清砚难道留下这五个字就是想告诉他,中蛊的方子佩被天长山的锁链困在凤台地牢?
他最后摇了摇头,算是应易南风,道:“没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