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那封信最后会坏了他们的大事,而贺玄莫那种人,要查出是谁通风报信易如反掌。”苏乔直直盯着赵崇晖,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手脚渐渐冰凉。他忍着心中千万个“如果”的反问,最后选择问赵崇晖:“那关于罪己诏和真正的遗诏,你又知道多少?”
赵崇晖一愣,耳边突然不断回响起很多不一样的声音,嘈杂凌乱,一瞬间将他拉回了十年前。
那么多声音中,他最为刻骨铭心的,还是惠帝对他最后的嘱托。
清城惨案以太子一家含冤而死告终,只有十岁的皇太子宋程却侥幸逃过一劫,并由赵崇晖秘密抚养长大——赵崇晖这辈子没想过,有一天这件事会出现足以翻天覆地的“转机”。
东宫之争宣告结束,太子被逼走上绝路,太子妃带着太子遗孤潜逃途中不幸身亡。惠帝惠帝因此深受打击一病不起,一年后,在朝臣的不断进谏下再立皇储,大皇子如愿以偿,入主东宫。
而就在宋敬论功行赏,接机拉拢更多朝臣时,宫中一道密旨将赵崇晖宣进了宫。
“我到了御书房,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见到惠帝。那时我才知,御书房中竟然有那么多复杂精巧的机关。张公公将我领到密室里,惠帝在那里等我,见到我头一句话便是告诉我他做错了。”赵崇晖面色沉重,说及此,便是不断摇头。
惠帝秘密将赵崇晖宣进宫,东宫一片喧哗,无人在意皇宫的一角,正悄然发生一件大事。
赵崇晖见惠帝“认错”,吓得当即跪地,直呼自己有罪。惠帝顺势便问他哪里做错,他本欲痛陈真相,转瞬又想到那日城郊马场所见,立刻在天子面前打了退堂鼓,顾左右而言他。
直到惠帝拿出一份遗诏,他才意识到,这云州的天,又变了。
“遗诏说待惠帝驾崩,皇位传于皇孙宋程,只字未提新太子!可明明——可明明太子遗孤已经夭折于逃亡路上,就算他侥幸活命,戴罪之身将来如何继承大统!”
戴罪之身且本该夭折了的宋程出现在赵崇晖的面前时,他腿一软差点又一次跪下去。他看着熟睡的宋程说不出话,遂开始认真打量这一方密室。他不知这小小的密室里到底还有多少惊天的秘密,亦不敢向惠帝过多问询。
是长子设计陷害三子,也是自己下旨将三子贬出皇城驱逐皇家,逼得三子以死明志,若非帝王家生来多有情也无情,惠帝恐怕早已在大理寺翻案呈上真相时悔恨锥心,驾鹤西去,而今偏偏他一口气又撑了一年,却也无力再与长子“斗法”。
在那个极为隐秘的密室,除了太子遗孤宋程,赵崇晖还见到了一个人。
“惠帝喜欢机关之术,大皇子为讨其欢心,早些年便将一位江湖机关大师请入皇宫,由他打造了许多机关或是小玩意,惠帝很是喜欢。那日我在密室中见到他,很是意外,却也觉得在意料中。”
苏乔听着,愈发觉得于锦绣那一番话实则话中有话,但又并未真的将于天阳在整个事情中发挥的作用说清楚。一番思索后,他问赵崇晖:“那人是天长山于天阳?”
“你怎么……”赵崇晖先是皱眉看他,随后嘴边爬上一丝苦涩的笑意,“事到如今,你们都该知道啦……”
“可于锦绣说你对这些一无所知?”酒娘问他。
“真正一无所知的是她,是她爹为了保护她,瞒下了许多事,”赵崇晖又道,“大皇子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除了他们六个人,其他知情的都被贺玄莫暗害,若非于掌门发现自己被利用良心发现,此案怕是无人敢翻,也无人能翻。”
惠帝深知有一份秘密遗诏远远不够,所以他后来于无人可知的深夜又立下了罪己诏,他已然不知那位大获全胜入主东宫的长子在宫闱深处安插了多少眼线,只能将诏书和所有罪证给了给赵崇晖和于天阳,连同自己痛失双亲的爱孙一同托付了出去。
宋程被赵崇晖秘密带出宫,送到袁村由一户村民抚养,而诏书和罪证一并还留在宫中,待于天阳找个地方妥善安置。
诏书一出必定再掀血雨腥风,宋程年仅十岁,朝中已由宋敬一手掌控,无论如何都不是“翻案”的好时机。
“那晚我在宫门等人将诏书送出,不料立政殿走水,宫内乱作一团,我趁乱跑到御书房,却发现当初的密室早已被封,我亦不知诏书在何处。”赵崇晖说着,语气一顿,沉声又道:“更要紧的是,众人遍寻不见惠帝的踪迹,禁军统领便下令封禁整座皇宫,无人能进出……”
赵慕莹的情绪趋于平复,怀里的孩子也逐渐沉入梦乡,这一处偏院从刚才一触即发的激烈冲突中“冷静”下来。
她几不可闻地叹气,短促地喘息后,接过赵崇晖的话缓缓说道:“那晚太后召见长宁公主——也便是太子妃,还有永安郡主,我恰与太子妃小聚,便一同前往。
“立政殿走水时,太子妃的轿辇已回东宫,我与永安郡主正随宫人前去乘辇,路上便见火光滔天,周围乱成一团……
“永安郡主是川兰人,你们都知道了。惠帝膝下唯有一女,夭折于金钗之年,而长宁公主是贤妃的亲外甥女,自幼养在她身边,深得惠帝喜爱,后来便受封公主,”赵慕莹说及此,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目光如炬的酒娘,“永安郡主之所以受封,其实是因为当时大皇子有意拉拢川兰。得知永安郡主的真实身份后,他的生母顺德皇后便与长宁公主一同请旨,而为了后来的行事,受封永安郡主的果依娜又不得不下嫁兵部侍郎蓝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