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清羽剑重回白君琰手中，而宋瑜曦捂住心口一声闷哼，他还未反应过来，脚下倒是先动了，跨步上前将宋瑜曦接入怀中。
“莫叔……”
听着叫了十几年“莫叔”，只是这几个月不常听到，眼下又听到了，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他两手扶住宋瑜曦的手臂，抿紧双唇未发一言，轻功腾起将他带离了问翎崖。
凭楼阁众人得令并未有追击，白君琰见二人彻底消失于视线中，才又一步一步，极缓慢地重新回到了崖边。
酒娘匆忙两步跨上去。她一向不善与人说话，劝解、宽慰之言更是陌生，只暗自在袖中蓄力，时刻准备再以落云袖将人拉回来。
白君琰周身散发着的，是她难以体会的悲伤，但又好像与她心口此时的钝痛同出一源。
说到底，她与苏乔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这一刻白君琰的悲伤她无法体会，可她也有属于自己的，真真切切的痛苦。
只不过这样的痛苦来得又慢又深，令她后知后觉地窒息，回过神来眼眶酸涩不已。
过了会儿，段青霜带人去找于锦绣，又吩咐暗阁下至崖底全力寻找苏乔。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除了白君琰，还得给唐昀一个交代。
问翎崖上便只剩了白君琰与酒娘。
再三思索下，酒娘取下腰间挂着的玉佩，递给白君琰道：“贺玄莫与宋瑜曦并不知道他已将天长山机关锁取下，待阁主来了，皓月掌再借以锦绣丝便能打开机关，拿到里面的东西。”
白君琰接过真正能打开机关的玉扣，看了许久，才轻声道：“他内伤重，却以十成掌力打开了机关，瞒着所有人——他不想看到诏书现世当真会流血千里，也不愿看到清城百姓枉死。
“他想以此要挟宋瑜曦而已，他只想杀宋瑜曦一个人——
“是我来晚了。”
119-2 我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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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翎崖剧变还未传到凤台，凭楼阁的人已全数撤离。武林大会闹成这样，自然是开不下去了，早些时候起哄的人群散去，莫清砚便亲自停了春辞剑阵，让许澄带着弟子善后，自己则留在了后山禁地。
许澄把所有叛变弟子抓了起来，关在一处偏院严加看守，等他发落。
苏乔说，两日后方子佩会醒来，可他刚才就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他又想起玉摇冬的话，此蛊无解，唯有让方子佩亲手杀了心爱之人……
他不怕找不到那心爱之人，怕的是那人无法心甘情愿地死在方子佩手里。心甘情愿，便是不能违背一点本心。
听见禁地之中方子佩痛苦煎熬地嘶吼，他手中春辞剑愈发不受控制，蠢蠢欲动，想要劈开面前的剑阵，带他冲进去，哪怕能帮方子佩缓解片刻锥心蚀骨的痛。
他如此想，待回过神来之时，春辞剑已然出手，果真将他带到了剑阵之前。他若是再跨一步，就要被这些飞剑划个遍体鳞伤。
“哥……”
禁地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莫清砚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便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提剑一砍，剑阵反应剧烈，他脚下都跟着动了一动。
“哥你不要、不要动……”
方子佩几乎是从甬道内爬出来的。
起初还能走两步，可越接近光源之处，他便越是虚弱。他自己能体会自己身体的变化，周身筋脉像是都断了，痛得他麻木，也十分焦灼——力竭而亡，眼下他的确是筋疲力尽，说句话都要靠强大的意志支撑，却总吊着一口气，不知在等什么样的结局。
眼前一片的模糊渐渐清晰后，他突然忘了自己方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满心满眼只剩下剑阵之前的莫清砚。他想阻止莫清砚从外面破阵的自损行为，撑着重云剑好不容易才重新站了起来。
他屏息凝神，片刻后攒了些力气，亦像是在等蛊毒最后一次发作。每次蛊毒发作，他都能恢复些体力，以支撑他更“顺利”地挥霍和消耗自己。
最终，重云剑出，当啷几声脆响，剑阵随之停下。他见莫清砚朝他奔来，才放心地让自己倒下去。
他不知自己到底身中什么蛊，又是何时中蛊，但他清楚地知道，莫清砚的西域之行必定是无功而返。贺玄莫要的是一个能听他的支配、武功高强的蛊人，便不会留下解药，以免再成了他的威胁。
他躺在莫清砚怀里，事关人伦纲常的许多禁忌在这一刻都被他真正地抛诸脑后。他迎着莫清砚关切又悲伤的目光，一手缓缓地回握住他，再说：“哥，你不生我的气了。”
莫清砚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连声问：“你是不是心中有人了？是哪家的姑娘？人在哪里？多大年纪？”
见方子佩眼中茫然，他想了想，换了个语气和措辞又问：“……或是哪家公子？娶亲与否？是凤台人么？”
方子佩却突然看着他笑起来：“哥许久未和我说这么多话。”
“方子佩！你若是有心上人便痛快告诉我！”
莫清砚差点失控。
他内心无比煎熬，差一点脱口而出质问方子佩——为何你的意中人不是我？那样我就能为你而死，我为了你去死总好过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他抱着方子佩的手臂紧紧将人勒着，随后又后悔自己与他说话那样凶，赶紧温和道：“快些与我说，你说了我便当真不生气了。”
方子佩仍是笑，笑意还愈发明朗畅快，问他：“哥，我若是死了，你会哭么？”
莫清砚一怔，随后严厉地纠正他：“你不会死！你怎么可能死！”
“哥，”方子佩轻轻摇头，声音比动作还轻，说道：“有一件事，我瞒了你，我想等我死的时候再与你说，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