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君琰手一僵,随后淡淡一笑:“想好什么?”
“川兰——你此去川兰,到底是求和还是……”
“前辈,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出发吧。”白君琰打断她。
凌忆挽仍想追问,回头正好见蓝镜添置好干粮和水出来,只得作罢。她视线追随白君琰直到他上了马,最后落在了自己腰间的锦囊上。
她无法体会白君琰,亦无法赞同他的“打算”,但偏偏她又能明白一二。那种蚀骨灼心的恨意,她也从贺玄莫身上感受过。
比起亲手了结司徒剑的江月辉,她更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谁才是她真正的仇人,她一向认得很清。
可蓝镜对此一无所知。她此行最重的任务便是要替果依娜面见川兰王,劝说川兰王不要在北境军大量撤离之时挑起战火,求的是天下太平。她虽痛恨宋家,却深爱云州故土,无法目睹流血千里、民不聊生而无所作为。
因此她以为白君琰如此迫切也是为了守住边境安宁,一路上都十分配合,也并未有多余的发问。一直到了悬玉宫,她才多问了几句关于悬玉宫为何会如此“热闹”。
如江月辉所说,莫清砚确实来了。
与白君琰一行人前后脚,莫清砚只身一人杀进悬玉宫,前厅的守卫连滚带爬冲进玉摇冬的会客厅,哆哆嗦嗦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提剑闯了进来。
剑锋染血,莫清砚手中的春辞剑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杀气,比武林大会那日在凤台发动剑阵时更甚。
他反手挽剑,侧身看向白君琰,道:“白少侠怎么在这里?”
白君琰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恰好挡住了玉摇冬,“莫掌门也在此处。”
“我……”
“莫掌门今日是来报仇的,”白君琰瞥一眼身后,又道:“我亦是来报仇的,并不奇怪。”
莫清砚揣测出几分他的意图,却也难以置信,手腕一松,春辞剑随之指向玉摇冬,皱眉道:“你要阻止我?”
“她得死,但不是现在。”白君琰平静道。
“此话怎讲?”
直至此刻,莫清砚仍保持着最大的克制和冷静。他收剑入鞘,缓步走向白君琰,最终将视线集中在了一言不发的玉摇冬身上。
白君琰并未答话,只是挡在两人中间,拇指默默将清羽顶出几分,警惕着莫清砚突然发难。
玉摇冬也并未回避莫清砚的眼神,在他的凝视下忽而清醒,大步跨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长袖,道:“是不是、是不是他……”
莫清砚皱眉看着衣袖上她的双手,后退一步咬紧了后槽牙,低声应道:“是。”
玉摇冬失控大喊:“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是告诉你了怎么救他吗!为何——”
“那又如何?!”莫清砚用力挥开玉摇冬的手,反手抓着她的手腕,强忍怒气道:“若不是你对他下了这样恶毒的蛊,他便不会——便不会……”
他的渐渐语气软下去,五指也倏而松开。
听他此言,玉摇冬下意识摇着头辩解:“我、我是受了贺玄莫的蒙骗……我若是知道,怎么可能……”
莫清砚冷笑一声,春辞剑随之出鞘,白君琰来不及挥剑而出,也不愿与莫清砚兵戎相见,只得以剑鞘相挡,云隐内力灌注而上,将人生生逼退一步,目光如剑横扫过去,低声道:“我说了,今日她不能死!”
“为何!”
“莫掌门无需多问。”
“你——”
玉摇冬看着面前交锋的两人以及他们手中相抵的剑,忽然低低笑起来。笑声中断了白君琰和莫清砚的对峙,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那笑意便愈发猖狂。
她笑得直不起腰,眼角带泪,最后踉跄几步瘫坐在椅子前。
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她冷漠低沉的话音:“我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儿子,我自己会去死,你大可不必追到这几千里外来。”
她说着,抬眼看向白君琰,又道:“你也想报仇,但你用我要挟不了贺玄莫——姓宋的那小子身上是千军蛊,另一端连着的是千军万马,你们赢不了的……”
凌忆挽听罢,不由追问:“千军蛊?也是你给他种下的?”
“是他自己……他把他的血脉和云州的太平系在一起,他若死了,云州境内便会大乱……”
白君琰眉头紧蹙,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听到这里,蓝镜却是待不住了。她惊诧道:“什么意思?就是说……就是说如果我们要杀他报仇,云州就、就……”
凌忆挽点头,抬手按在了腰间那把玉檀木梳上,缓缓摩挲着。
“这也太卑鄙了!”蓝镜不禁怒道:“这世上找不出第二个比他们阴毒的人!他们就是知道我们不可能像他们那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怎么能赌上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蓝姑娘别担心,”白君琰略作思索,沉声道:“……他身上既然有这样凶险的蛊,那我们便不让他死,云州仍是云州,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我也不是说仇不报了,”蓝镜皱着眉,看看白君琰,支支吾吾又道:“死、死罪就罢了,等找到了人!一定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莫清砚自是不打算就此作罢,他又一次执剑想靠近玉摇冬,也是又一次被白君琰拦回。
“你——”
“莫掌门,”白君琰短暂地沉默,之后突然侧身相邀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
自东边凤台向西,再由西域黄沙到北川兰戈壁,同样是几千里路程。春来气候持续回暖,苏乔与白秋令走得也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