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曦一怔,眼底明亮,似乎清醒几分,可背过身,眼底光亮一闪而过,好像又算不得清醒了。
贺玄莫的确把白君琰当成一枚棋子,一枚舍不得、却又不得不舍得的棋子。若非宋瑜曦没日没夜地折磨和折腾自己,甚至不惜种下千军蛊把自己变成最后的利剑,白君琰就还是贺玄莫此生最得意的“作品”。
如今这件曾经让贺玄莫“赞不绝口”的“作品”,静静地潜伏在漫天黄沙之下,等着他的出现,等着杀了他为挚爱之人报仇雪恨。
白君琰劝服了莫清砚,让他返回凤台,待此间事了,再将玉摇冬送至凤台任他处置。而玉摇冬也并无反抗,亦无反抗之心。她每日在房中静坐,俨然已经“死”了。而前往川兰国的计划一推再推,白君琰从碧心门出发途经悬玉宫,得了消息说发现了贺玄莫前来的踪迹,便在此停留了数日。
他心中有一些困惑——关于自己身上的御尸忘归蛊以及宋瑜曦身上的千军蛊,必须“请教”玉摇冬几个问题。
玉摇冬仍是静坐在床边,面前放了一个小木盒子。白君琰随意瞥了一眼,发现都是些陈旧的小物件。他一眼便瞧见了那一对银手镯。
玉摇冬随他的视线望过去,轻轻拿起纹饰精美的镯子,“沈渊说中原的孩子出生后,会随身佩戴银饰驱邪避祟,我便打了这对银手镯。”
白君琰在桌边坐下,清羽放在手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给孩子起名沈奕,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好听。”玉摇冬看向白君琰,平静道:“我知道你想怎么报仇,我也不会放过贺玄莫,所以——”
“我今日来,是有另外的事要说。”白君琰却道。
“何事?”
“我不明白,宋瑜曦为何心甘情愿地被贺玄莫利用。”白君琰道。
玉摇冬听罢淡淡一笑:“他们相互利用罢了。”
白君琰沉默片刻,又问:“我同样不明白,贺玄莫为何多此一举,留我一命,还要我去找拂秋剑,他明知这样必定会在昀叔叔面前暴露我的身份。”
“他是想要试试,”玉摇冬放回银手镯,小心将盒子盖上,缓缓道:“试一下……那拂秋剑法是不是真的能解世间奇毒和奇蛊。”
“仅此而已?”
“这还不够么?”玉摇冬反问。
白君琰不由皱眉:“他能用蛊控制数人,数十人,数百人——如何能控制天下人?”
“他不需要控制那么多人。”玉摇冬惨淡一笑:“这世间比毒更毒的是人心,悬玉宫的蛊常常是双蛊,就像……”
她神色倏而黯淡,接着低声说道:“一人中蛊,一人死了那是解脱,换做是一双人,一人中蛊,一人死了,不如一双人都死了,可往往——”
白君琰静静等她的后话,桌下腿上的手已紧紧攥成拳头。
“剩下的那个人,一旦知道另一人是为自己而死,便下不了同归的决心了。
“但有一种蛊,一旦种下,两人便注定要同归于尽。”
玉摇冬在屋里走了几步,最终走回桌前,颔首看着白君琰,道:“你的蛊若是解不开,贺玄莫也不会让你死的,因为你和宋瑜曦身上——
“就有同生同灭蛊。”
*
清城血案后,贺玄莫把白君琰捡回了西域,没多久,宋瑜曦便生了一场大病。贺玄莫为了救他的命想尽办法,奔波许久却一无所获。
眼看着宋瑜曦已近奄奄一息,他无可奈何,只得做出最后的、最无奈的选择——他请来玉摇冬,动用了悬玉宫的秘术,将捡回来的白君琰半条命给了宋瑜曦,代价便是两人从此以后同生同死,命运相连。
蛊是凶险的,但更奇异的是,宋瑜曦原本根骨极差,根本不适合习武,“拿”着白君琰的半条命大病痊愈后,竟然也成为了天赋极高的练武奇才。虽到底是不如白君琰,却也算“改头换面”了。
各种缘故集中在一处,贺玄莫于是悉心教导白君琰习武,将他养成了个武林高手,怕的也是同生同灭蛊。
把白君琰“放”回去修习拂秋剑法,的确也是他想“试试”这蛊到底有没有解,毕竟日后大计,白君琰必死,而他不希望宋瑜曦有任何闪失。
令他又喜又忧——拂秋剑法只解开了白君琰身上的御尸忘归蛊,于同生同灭蛊却根本没有影响,他由此得知,拂秋剑法并非可以解所有蛊毒——可他也由此忧心不已。
原本他并没有这么担忧,但宋瑜曦跟在他身边一天天长大,在他身边的时间比在宋敬膝下尽孝的日子还多……他的担忧便也一天天加剧了。
他不远千里快马奔袭来到悬玉宫,最要紧的不是宋瑜曦身上的千军蛊,而是因为另一个只有他和玉摇冬知道的“秘密”。
苏乔坠崖,他担心白君琰殉情,手下递来消息说白君琰远赴西域行踪成谜,反倒让他放心许多——这像是他真的十分“关心”白君琰的生死,宋瑜曦还因此误解,坏了他苦心孤诣多年的布局。
但他顾不上了,二者选其一,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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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写不完了,白天再见吧
123-2 那便输了
站在悬玉宫门前,玉摇冬告诉他:“你来迟一步,白君琰去川兰了。”
他松了一口气,随即面色又沉下去,“此蛊当真无解?”
玉摇冬注视他片刻,道:“你应当知道,这世间不可解的蛊众多,同生同灭最是凶险。”
“我当然知道!”他怒道。
“那你何必浪费时间?”玉摇冬笑了笑,又道:“他可不怕死,杀了你的好徒儿,蛊发身亡也不过是随苏乔而去,你那徒儿就不一样了,他还要坐拥江山,要这天下人俯首称臣——这一局,你早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