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砚不由皱眉:“此千军蛊恐怕到处都是,尚不知各门各派还有多少人遭此蛊荼毒。”
段青霜颔首沉思,片刻后说:“贺玄莫与宋瑜曦二人互相欺瞒,最后酿成如此大祸,只怕是注定要流血千里了……”
苏乔不愿看到那一天,才只身赴约与宋瑜曦见面,而眼下看来,流血千里似乎是已成定局。他不知道宋瑜曦与贺玄莫互相欺瞒一事,自然料想不到,自己说的那些话其实并不能威胁到宋瑜曦。
宋瑜曦从头到尾想要的只有诏书,也不怕贺玄莫真的能掌握其他中蛊之人的生杀予夺……真正的权力在他手里。
贺玄莫也在他手里。
且这“定局”之外,还有个最大的、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数:白君琰带着蓝镜和那把玉檀木梳前往川兰的真实意图是想平息风暴,还是要推波助澜,让动荡的局势更加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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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兰城——川兰国都,到处都是异域风情的人和物,街头巷尾色彩鲜明,一眼望出城门,便见碧空如洗。
探听到川兰王正在山上狩猎,白君琰与蓝镜便趁夜色正浓,潜入了山中。值守的士兵显然没有觉察出这两位不速之客,一如既往地完成了交接,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大帐外围,隐蔽处。
白君琰细声叮嘱蓝镜:“当心。”
“我们就、就这样闯进去吗?”蓝镜仔细打量四周,下意识又压低了声音:“你确定川兰王就在里面?”
“嘘。”白君琰突然一把将伸长脖子的蓝镜按下来,背靠身后的大树,凝视着夜色深处——面前的树林实在算不上茂盛,林中有什么动静一眼便能看个一清二楚。
蓝镜看着迎面而来那道身影,紧张得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竭力抑制着心口的起伏。
她底子薄,功力浅,自然感受不到空气中裹挟着的来自皓月内息的强烈压制——黑影越来越近,在对方笃定的脚步中,她慌乱地看向了白君琰,却猛地发现……
白君琰似乎比她还要紧张。
这气息太像唐昀。充满了侵略、占有的意味——可它又带着丝丝柔和,像是精心调理过的、收敛了锋芒的。
所以来人绝不是唐昀。
白君琰也屏住了呼吸,扣紧手中清羽,双臂止不住微微颤抖。他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出人意料的、姑且能称为兴奋的情绪……
那人从夜色深处向他走来,带着无比熟悉的气息,像是把他从无间地狱中带了回来。
他怔怔望着月光下的那张脸——似乎是比深秋最后一面之时圆润了一些,脸色更好了,身上也更加结实。只是眼角有一道细小的疤,是新添的。他的目光随之落在上面。
若是换做以前,这张脸上添一道疤,他定要心疼死了,而眼下,这道疤却成了点燃他全部生机的、比光还要热烈的希望……
苏乔来的路上便想好了,生死一别后的重逢,自己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看到白君琰这个人以及这人眼底那求生一般的强烈渴望以后,他又马上改了主意。
这一路上他与白秋令说得最多的就是见了面要如何找唐昀“算账”,但得知白君琰一意孤行深入川兰只为求一战之后,他的心思又一点一点沉下来。
于情于理,白君琰和唐昀曾经都是“余下”的那一个,是日日夜夜痛彻心扉的那一个。他又不忍心“责怪”了。
他忽然想,白君琰坐视流血千里又如何?换做自己,这事恐怕早已发生。他们已怀揣善念磨平了血海深仇的棱角,可这天底下就是容不下这善念——
恶人自有报应,他们却又因何为其拖累……
“琰哥。”他轻声朝白君琰喊道。
蓝镜死死捂紧自己的嘴,看看白君琰又看向苏乔。她迎着苏乔的目光,最终鼓起勇气上前,走到一半之时,苏乔嘴角轻抬,笑着又朝她身后喊了一声:“琰哥?”
“你、你你——他……你怎么……”蓝镜已然语无伦次,回头还来不及看清那道白色身影是如何移动的,眼前便是一空。
白君琰甚至并未求证——来不及,或是不想——便一把将苏乔紧紧箍在怀里。
是真的。他想。
……又想,不是真的又如何?这短暂的重逢也会成为永恒,这片刻的愉悦足以让他再活一次。
由他抱了一会儿,苏乔安抚似地轻拍他的后背,贴在他耳边轻声说:“跟我来。”
就算是地狱来的勾魂使者,白君琰笃定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走这一遭了。他跟在苏乔身后,心念流转,只觉天涯海角,沧海桑田,这一去就到终点,也很好。
但眼下这情形,莫说天涯海角……刚跟随苏乔走出这片树林,他抬眼望去,便可见月光如水,于夜色中照出春意茫茫,无边无际,比天涯海角都要远阔。
开阔的视野中,他看到两个人相对而立。一人持剑负手而立,一人横扇于身前,两人四周掀起气浪,如海浪一般,滔滔不绝——那是顶级的内功相抗时才会产生的力量和气势。
奇怪的是他却并未觉得陌生。仿佛一眼就能确认,唐昀对面那挺拔优越的身影,就是当年万中无一的年轻剑客、他的亲叔叔,白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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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了,这标题
124-2 再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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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盏茶的时间,唐昀其实并未从复杂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但支配他的还是狂喜。他心中不言而喻的愉悦感无限放大,不管眼前是人是鬼他都无比珍惜。
因为他已有数年未曾在梦里见过白秋令了,这时间甚至久到……苏乔坠崖后他一次午夜梦回,惊诧发现自己几乎要想不起白秋令的样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