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昭有些懊恼自己说了一个蹩脚理由,但又没法收回。他一边扒饭一边用余光看天择,见他并没有什么异样才稍稍放下心来,匆匆吃完就又要离开。
天择也放下了筷子,和他一前一后走了出去,见他又要回朝旭院,天择道:“表哥,你脸色不好。”
长昭一听这话僵在了原地。这几日他睡得少,眼下一片乌青。
他转过身,一阵心虚:“我这几日不大舒服……”
“不舒服该找医师。”说着,天择就把一只方正的折纸拿了出来。
“不用!”长昭脱口而出,“我休息几日就好了。”
天择闻言,也没勉强,低垂着眼眸将折纸收回,隔了半晌才闷闷开口道:“桃林的花谢了。”
天择说话从来直来直往,让他多说一个字都难,像这样没头没尾的话更是从来没听过,长昭不禁微微一愣。
天择抬眸望着他,他浅淡的眸子里像装着万年不化的冰雪。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如果不想去桃林,你可以去练武场。归宁月要到了,不要耽误正事。”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长昭终于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想也没想就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隔着衣物长昭也能感受他微凉的手。他急切道:“不是的,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修炼。”
天择低垂着头,攥紧了手。心底说不清是苦涩还是愤怒。
刚来的时候没有水土不服,和我一起修炼之后就水土不服了?分明就是在撒谎……如果不是不想和我一起何必撒谎?如果真的不舒服,为什么不肯下山去看医师?
他满心疑问,却问不出口。
这个人挟春风而来,又突然和桃花一同随春风离去,没有一点征兆地就突然开始远离自己。
他以为自己早该习惯身边人离自己而去,此刻才发现这种事无论发生多少次他都还是会手足无措。
“对不起,我……”
“不用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天择说着,抽出了自己的手。
长昭愣住了,他突然发现短短几日未见,天择又长高了一截。
桃林的花谢了,天择长高了,但长昭都不知道。
少年心思本就细腻敏感,更何况还是天择。
“你跟我来。” 长昭又一次抓住天择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回朝旭院。
路上天择几次想挣脱却都被长昭强硬地拽着。长昭从没有这般强硬过,他总是很温和,幼时长湛差点把屋子烧了他也没红过脸。但天择误会了,他必须要解释清楚。
他一推开屋子,木屑的香味就扑面而来。天择看到满满一桌子的木盒满是不解。
长昭无奈地轻叹了一声,道:“我这些天都在做这些,本来想等你生辰那日再给你的……怪我,只顾着埋头做这些东西,把修炼的事落下了。”
天择忽然觉得一阵呼吸不畅,缓了好几口气才,道:“做这些干什么?”
长昭脸上满是笑意,道:“后天不就是你的生辰了?”
天择看着长昭,眸光微动,薄唇张了张,却没能说出一个字。他明知故问,是因为不敢确认,不敢确认会有人愿意这么用心地对待自己。即使从前在山下,他的生辰也过得非常简单,吃碗长寿面就算了事了,后来上了山更是一次都不曾有过。
因为他的母亲死在了这一天。
没人会为一个扫把星庆祝生辰。
“既然你提前知道了,那就先看看吧。”长昭拉着他进屋子,把盒子一个一个摆在天择面前。
每个木盒上都刻着不同的动物,代表着不同的年份,龙年的还特地涂上了红漆。
一共十个盒子,从天择六岁到十五岁。
天择看着这每一个都别出心裁的木盒,浑身都微微颤抖着,始终没有勇气上前去打开。
他看向长昭,看向这个脸上永远带着温和笑意的人,忽然有种陌生的冲动袭上心头——他想用力抱住眼前这个人。
可是他不能。
再忍一忍,还有两天,再忍两天就好了。
长昭不知道天择在想些什么,但是下一刻,天择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下换长昭怔住了。他又一次忘记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择的笑颜,像是想把这一幕刻进骨髓。他浅淡眼眸里那万年不化的冰好像在霎那间化作了一汪春水,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令人心醉。
天择的笑容转瞬即逝,但长昭一直一直憋到满脸通红才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不知为何竟觉得口干舌燥,别过脸干咳了好几声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的脸依旧泛着红,也不敢再看天择了,低着头轻声道:“打开看看吧?”
天择依言,按顺序打开盒子。第一个刻着小狗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编得十分精致的剑穗。
“六岁该开始学剑了。”长昭道。
天择点点头,道:“谢谢。”
长昭笑道:“先别急着谢,还有好多呢。”
他打开第二个小猪盒子,是个陀螺,很简单的样式,但打磨得很细腻。
长昭把杆鞭递给天择。这杆鞭倒是比较特别,鞭子编成了麻花,手杆上刻着“择”。
“我不会。”天择道。
“没关系,我回头教你。”长昭笑道。
“好。”
第三个盒子比上个大许多,里面装的是个蹴鞠。
天择又道:“教我。”
“好。我和长湛以前在东洲时,经常和师弟师妹们一起玩,御剑玩,比寻常玩法更有意思。你一定会喜欢!”
第四个牛角盒子里是把弹弓和几颗磨圆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