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被火光映得一片亮堂,长昭心里越发地不安起来。
天赐却捏了捏他的手,道:“阿昭哥哥,你别担心,我二哥和湛哥都很厉害,他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长昭看着他亮晶晶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
结界
江都的火烧了三天三夜,浓厚的黑烟伴着呛鼻的刺激气味飘在空中,仿佛永远不会散去一般。曾经恢弘的城池成了一片焦土,到处都是焦黑的尸体。
原本猖狂嚣张的火龙此刻身上冒着黑烟,再不能喷出一丝火焰来。天择把剑从它胸口奋力拔出,原本就已经污秽不堪的脸上又被溅上了一层腥臭的妖血。他筋疲力竭地倒在地上,身下的尸体已经辨认不出是人是妖了,他无暇顾及,只想就这样躺倒睡过去。
长湛上前将他拉起来,扯下一片衣角将天择腰侧一直在渗血的伤口捂住,声音嘶哑得如同被针扎过一样:“起来,回天一城睡。”
天择已经没有力气了,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长湛身上,被他半拖半拽着离开了那座尸山。
四周没剩几个能动弹的修士了,大多都只能瘫倒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呻|吟声。这一战死伤惨重,参战的三万修士只剩下不足十分之一,还基本都负了伤,可妖族却并未完全击退。它们只是莫名撤了兵,像是猫玩弄一只已经逃不出它手掌心的的老鼠一般,特地给他们留了点茍延残喘的机会,好再次折磨他们。
见妖族大军退去,留守天一城的弟子们纷纷赶出来,四处搜寻尚有气息的修士们。
长昭几天未眠,此刻却也不觉得乏累,只想赶紧找到长湛和天择。他远远看到那两道相互搀扶着的熟悉身影时,立刻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长湛!天择!”长昭跑到他们跟前,一见到他们二人浑身是伤的样子,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哥……他受伤了,你先带他走。”长湛将天择交给长昭,自己也已经累得快喘不上气了。
“你还撑得住吗?我马上叫人来!”长昭一边背上天择,一边扶住长湛。
长湛疲惫地摇了摇头,道:“我,我还行……回天一城不成问题,让他们去帮伤更重的兄弟们吧。”
长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哽咽道:“好。”
回到天一城时天择已经气息奄奄毫无意识,巫澜闻讯赶来,虽不发一言,却脸色发青嘴唇发白。
上官玄看着已经成了一座废墟的天一城,花白的胡子都在微颤。他对巫澜道:“阁主,你不是说这一战人族会有惊无险吗?为何死伤如此惨重却没能屠灭妖族?”
即使心中有火,上官玄对巫澜说话的态度依然是谦恭的,让长昭看着不禁觉得可笑。
巫澜对他语气却说不上太好,一边关切地看着天择,一边不耐地答道:“那只徽恶妖灵卧薪尝胆十几年,又费尽心机策划筹谋,利用天怒山召集了众妖。此番乃是它们的背水一战,我们自然是会吃些苦头的,但最后的胜利终是属于人族的,还请老城主放心。”
巫澜的话仿佛是一颗定心丸,让天一城的人都暂且安了心。
东洲和中原都传回消息称有妖族进犯,但并不棘手,已经被尽数剿灭,若江都有难他们两地亦可随时支援。
只是不知妖族究竟何时还会再来,而下一次又会带来怎样的腥风血雨。
长湛和天择都受了伤,长湛的情况倒还好些,处理完伤口睡了半天又吃了些东西就又活蹦乱跳了,天择却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你可真弱。”长湛开玩笑道。
天择却懒得开口还击。他碰了碰长昭的手,嘶哑着声音问道:“你好点了吗?”
“哎哟,你先担心你自己吧。”长湛无语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长昭握住天择无力的手,轻声道:“我很好,伤好得差不多了,医师太夸张了,根本用不着休养一个月那么久。”
天择“嗯”了一声,似是终于放心了,又道:“天赐呢?真的是他给长湛送的剑?”
提起此事,长昭还有些愧疚:“他的左腿断了,顾霖拼尽最后一口气将他送了回来。”
长湛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哥,你别自责。有了月华我真的如虎添翼,否则我们可能连这两千多人都保不住,你们三人都帮了大忙。”
长昭没再多说,让他们二人先好好休养,他则独自去找了云碎。
云碎并未参战,和他们一起暂住在扶光山上。她作为唯一一个拥有净化之力的平乐氏,在平乐氏出现下一代之前绝不能有生命危险。
“你觉得它们为何不乘胜追击?”长昭问道。
云碎秀眉微蹙,思忖片刻,道:“此次它们是火攻,并非玄英所长,或许它们这一次来只是为了烧毁整座江都,任务一完成便离开,不做不必要的纠缠。”
长昭颔首,道:“灭族之恨不共戴天,玄英必定想手刃上官玄以祭族人在天之灵,只是上官玄躲在扶光山上,无论是天一城的结界还是扶光山的结界都没那么容易打破。”
“可扶光山的结界不是只在戌时到次日卯时开启,光凭天一城的结界恐怕很难抵挡它们。”云碎道。
“那只是平日里的宵禁。扶光山是天一城的最后一根稻草,历任城主皆可凭借天一剑随时开启扶光山的结界,保护人族最后的希望。”长昭说道,这些都是他听天择说的。
“原来如此,”云碎若有所思道,“既然这样,倒是不必太过担心老城主的安危。不过如今妖族有天狼国助力,想来天一城的结界对它们而言也不算什么了,没能上扶光山的百姓们恐怕会有危险。”云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