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不许再说话了,你不许死!”玄英挣开她的手,突然发现她整个人竟像羽毛一样轻。恐惧攀上了心头,她瞪大了眼睛,双唇颤抖,“不会的,不会的……”
温热的泪水落在云碎脸上,她始终微笑着望着玄英。那双碧瞳渐渐褪色,变成原来浅淡的琥珀色,云碎艰难地抬起手抚上玄英的脸,轻声道:“你看看我好吗?”
玄英眼含泪水,曾经的恐惧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她的一头青丝霎那间变得银白如雪,原本苍白的脸颊恢复了血色,五官妖艳动人,再没了半分乐子归的影子。
那是玄英真正的样子。
她缓缓地转过脸,对上那双美丽的眼睛。
玄英一直知道她很美,可是,那么美的人,离她那么近,她这一世却只认真看了一次。
天一城下起了暴雪,眨眼间便将天地染成了一片白茫。
悲痛没有尽头,这场雪似乎也永不会停歇。
净化之力
云碎连尸体也没有留下,玄英保持着最后怀抱着她的动作半晌也不曾动过。
“大小姐!”平乐山庄的一位修士看着云碎消散,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整座天一城在这一刻都寂静了下来,仿佛在为云碎的死而默哀。
净化之力是唯一能净化妖力的能力,如果云碎死了,这份力量便会随着她一同消散,这对于人族来说无疑是个噩耗;而妖族的人知道这位平乐氏的大小姐和它们的少主有着不可捉摸的关系,也齐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云碎于玄英有救命之恩,可玄英身上背负的是整个徽恶妖族的血海深仇,她不可能为云碎一个人放弃复仇,更何况不将江都烧成废墟,盘桓在天怒山的怨灵也不可能消散。
玄英很清楚她们始终都是人妖殊途,待妖族大业既成,云碎不可能原谅她的欺骗,可她不在意,有那十五年的相伴对她而言已经够了。她不会对中原动手,云碎可以在自己的家乡安然度过后半生,而她也可以偶尔化作一只玄鸟,落在柳树上看看她。
可这一切终究成了泡影。
那十五年间的一切回忆如同走马灯般在玄英眼前掠过。她想起第一次睁开眼时被眼前的少女所惊艳,想起云碎让她离开时她的迷茫不舍,想起她们之间永远隔着一层忌惮的亲近,也想起了她决定离开时云碎淡然的神情。
玄英以为她们二人的结局是死生不再相见,却不想竟是天人永隔。
回忆如漩涡般将玄英包裹,玄英一动不动犹如雕像,始终保持着那颓唐的姿态。紫色的妖气从她周身泻出,连银白的发丝似乎也染上了那污浊的颜色。妖气愈聚愈盛,浓得几乎要看不清她的模样了。
长昭赶到天择身边,一把将他带起落到远处,神色凝重道:“她怕是走火入魔了。”
天择却没应,站在一旁轻轻晃了晃脑袋。
长昭见状,问道:“怎么了?”
天择摇头道:“没什么。”他只是忽然觉得有些晕,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纱,模模糊糊的。
长昭见他伸手揉眼睛,心中一紧。他拉下天择的手,让他看着自己,果不其然,他原本浅淡的眼瞳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碧色。
“怎么了?”这次换他问长昭了,他在长昭眼中看到了一抹惊惧交加的神色,让他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长昭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道:“没,你眼睛没事,别揉。”
虽说天择的身世是瞒不住了,但如今妖族大军未退,万一天择知道了真相心神不定,可不是开玩笑的。
天择看着他,心中略有些疑虑,但并未说出口。
玄英周身妖气翻涌,原本银白的长发竟成了紫色,寒风吹过四散飞舞,看上去妖冶怪异。她终于抬起了眼,那双紫瞳里写满了疯狂,她仰天长啸,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瞬间化作一只足可遮天蔽日的巨大玄鸟。
长湛也赶到了长昭和天择身边,看着那只玄鸟咒骂了一句,道:“我看还是子归这名字适合她,一听就不是什么好鸟。”
“别乱说。”长昭严肃道。真正的乐子归毕竟是无辜的。
长湛瘪了瘪嘴,余光看见天择,忽然一愣,随即瞳孔猛地一缩。
天择见状,蹙眉道:“你又是怎么了?”
长湛没说话,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择的眼睛。
那碧色越来越深了。
长昭心道不好,悄悄拽了下长湛的衣角,长湛低头与他对视一眼,可那震惊得说不出话的神情却像是刻在了他的脸上一样。
长湛的呼吸有些不畅:云碎一死,天择的眼睛就变了,难道他身上有平乐氏的血脉?那……他才是栖兰夫人的孩子?那我是……
长昭听着长湛的呼吸越来越乱、越来越重,担忧道:“阿湛,先别想了。”
“哥……”长湛紧紧抓着长昭的手腕,就像是溺水之人握着浮木一般,他的眼眶微红,看向长昭的眼神里饱含着复杂的情绪。
“哥……”他忍不住又叫了一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一些。
长昭轻叹了一声,摸了摸他长湛的头,低声对他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长湛低下了头,讷讷地点了点头。他这短短两个时辰里受到的冲击太多了,先是知道了自己是上官氏的孩子,后又目睹了云碎的死,现在又发现天择是栖兰夫人的孩子……
天择看着他们俩低声说话,心中疑窦丛生。他又揉了揉眼睛,可那雾蒙蒙的感觉却丝毫没有消减。
那只玄鸟盘旋在天空,一双似乎藏着火焰的眼睛四下搜寻着,片刻后终于定在了一处隐秘的山脚下。它长啸一声,双翅一扇,几道冰刺裹挟着寒风直朝山脚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