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气扑鼻,言霁不适得皱了皱眉,往后避开,在步步紧逼下,后背抵在了墙上才停下。
醉汉的另一个同伙同样不怀好意地笑:“我俩对这段路熟,想去哪,哥哥们带你去。”
再抬头时,言霁露出个纯真友善的笑容,哪怕月色昏暗,也能看出其眉眼昳丽生艳,泛着盈盈波光的眸子散漫地看着他们,软声说道:“我想去找我舅舅,可是只知他在这条巷子中,不知具体位置,你们真能帮我么?”
说完,言霁歪头期待地笑了下。
原本醉汉因他的身段令人遐想连篇,生了邪念,如今看到这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后,邪火就像荒原的火瞬间燎原,像是被那双眼蛊惑,躁动地伸出手,轻佻浮薄,迫不及待要将这艳色无边的少年制伏。
言霁适时提醒道:“这里离西街很近,我一叫就会来人。”
两醉汉对视一眼,他们本就喝得醉醺醺,想不出太复杂的事,闻言打着舌头顺着话诱哄:“到里面去,到里面去。”
言霁笑了笑:“到里面去找我舅舅么,你们认识他?”
“认识,这条巷子里都有哪些人,我们兄弟俩可都一清二楚,你只管跟着我们走,保管你找着你舅舅。”醉汉拍了拍胸口,说完打了个酒嗝,晕乎乎地往旁边倒了倒。
言霁乖巧地点了点头,脚步轻快地跟在他们身后,往更黑的巷道走去。
路上,醉汉安耐不住地用话语调侃言霁,问鱼西湍堆他是哪里人,家有可有什么人,他要找的舅舅叫什么。
言霁一一回答:“京城人士。”
“家中只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臭叔叔。”
“舅舅叫乞伏南磐,我跟他不是很亲。”
哪怕醉得辨不出南北,两醉汉依然知道“乞伏南磐”这个顶顶响亮的大名,其中一个捉狭地笑了起来:“乞伏南磐?柔然国君?哈哈哈,小美人,莫要说笑了,你舅舅是乞伏南磐,你难不成是大崇皇帝?”
言霁微笑道:“是的哦。”
“哈哈哈,那我还是摄政王呢!”酒意麻痹下那人大放厥词,言霁不与之计较,只专心看着前路。
大约是那人的声音太高,巷子里传来簌簌的响动,隐约好几道视线落在他们身上,言霁不动声色,继续跟着两醉汉往深处走。
走了一会儿,想必是看这里差不多足够隐蔽,醉汉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转身,垂涎欲滴的目光黏糊在言霁身上,嘿嘿一声,道:“差不多就这里了吧。”
言霁看向他们身后,弯了弯弧度姣好的桃花眸:“差不多,是这里了。”
醉汉前近一步,突然感觉到脖颈一凉,僵硬地愣在原地,目光往下,只见明晃晃的刀尖正从后面抵在喉头,顿时下软了腿,哆哆嗦嗦地极目往身后看去。
许多锦帽貂衣的胡人弓着背,一副蓄势待发如捕食的猎豹般站在迫狭的巷道里,眼神如鹰,锋锐阴寒,而他们中间分出一条道,一个穿着貂毛大氅的男人从中走出,步姿闲散优雅,仿佛走在自家的后花园,但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凛然威仪。
穿巷而过的冷风拂过男人周身,貂毛乱飞,他的头发被编成很多股小辫,用镶嵌着墨蓝宝石的发扣束在脑后,脸上带着一个诡异的鬼面具,就连醉汉转头时猛然看到,都被吓了一条。
——那是一张刻绘恶魔脸的面具。
已经看过一遍,言霁并没露出多余的反应,男人从手下的簇拥中走出来,低低的笑音隔着面具沉闷地传来,用生疏的中原话说道:“你的好皇叔千般万般护着你,不让孤碰到,恐怕他想不到,你会自己送上门来。”
言霁眨了眨眼,像是懒得伪装,他只抿嘴很小弧度地笑了下:“朕都孤身来见你了,舅舅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吗?”
听到这个自称,两个醉汉吓得彻底呆了,直接跪在了地上。
乞伏南磐往上拨开面具,一张锋锐俊邪的脸露出,犹如刀削斧刻般棱角分明,鼻梁高挺,深邃的眼窝加上一双颇具异族风采的眼睛,多道褶皱的眼皮上掀,最为夺目的是那双眉,眉尾上挑,眉骨又高,显得如剑般锐利。
不得不说,这是一张颇具侵入感的脸。
那张鬼面具歪歪扭扭地带在头侧,与这张脸形成鲜明对比。若说顾弄潮如玄天上的神官淡薄冷情,那这位柔然国君,就是地府的鬼君,邪气四溢。
削薄的嘴唇翘了下,乞伏南磐躬身,单手抵胸,低语道:“叩见陛下。”
与言行不符的是,所有胡人,都在余音落下的那一刻,包围住了言霁。
“不知陛下想要如何处置这两个色胆包天的贼人?”乞伏南磐堪称温柔地问言霁。
言霁笑意不达眼底:“既然落到舅舅手中,自然是由舅舅处置。”
乞伏南磐道:“那便当孤,送给陛下的见面礼吧。”
走时,只听那两名醉汉在身后哀嚎求饶,但很快,他们的声音戛止在阒暗的长巷中,有血喷射落地的淅沥声,光是想象也能知道,那整面墙,想必都被血水洗涮了一遍。
言霁眸底暗沉,手指不由卷缩攥紧。
这是一个,跟顾弄潮一样,没有人性的东西。
第51章 暗涌二
当坐在乞伏南磐的据点里, 言霁终于知道,他为何能在京城潜伏这么久,都没被顾弄潮找到。
西街五十二巷的地形十分复杂, 像是一团混杂在一起的迷宫, 如果不是本地人很容易走丢,当有人找来时, 乞伏南磐会比他们得到自己的位置前更早发现这些找来的人,从而转移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