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霁捡起那把剑,拉过顾弄潮的手, 将剑还给他, 很轻的声音说道:“顾弄潮,你真是个懦夫, 如果给我这么好的机会,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
乞伏南磐虽中了毒,面上却依然带着他惯有的笑,饶有兴致地坐在椅子里看着外面造访的人,抬起手上的酒碗推出,友好地邀请:“王爷即来了,何不进屋一叙?”
酒碗急转着飞射向顾弄潮,被抬起的剑尖一挑,稳稳接住,就连酒水都没洒出一滴,但顾弄潮却并没喝,他勾剑将酒碗抛至空中,斩碎成无数碎片,就像是被定格在了半空,凝固的那一秒,疾风驰过,内力掀飞顾弄潮的衣袍,墨发乱舞,那无数的碎片便如无孔不入的暗器,向屋内急射。
一时间,胡人乱了阵脚,挥刀击落碎片,将乞伏南磐严丝合缝地保护在包围圈里,但言霁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一枚碎片擦着他的脖颈飞过,若不是旁边有个桌子可以躲一躲,他估计很快就会被戳成刺猬。
趁所有人都在对付顾弄潮时,言霁借着物体的掩护躲到安全的地方,心口突然又是一阵猛烈的剧痛,刚一松懈便又栽倒在地上,恰在此时,顾弄潮长腿迈进屋内,似有若无地扫了他一眼。
猝然间,乞伏南磐趁此时发难,手腕一转从袖口里滑出一柄匕首,整个人极快的飞向顾弄潮,快到几乎只能看到道道残影,顾弄潮松了伞飞身后避,以剑相抵,化去了匕首汹汹来势,但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依然被刺伤一道口子,顾弄潮的反击同样十分迅速,旋身转开,剑就像长了眼般在停下的那一刻直刺乞伏南磐的心脏。
两人缠斗,刀尖光影不绝,令旁边的人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言霁同样看得眼花缭乱,遍及四肢百骸的疼痛让他很难维持清醒,恍惚中,能感觉到乞伏南磐的气力正在不断流逝,应该是刺到他指尖的毒针起了作用,言霁暗暗松了口气。
刺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在寂静夜空突兀地响起,抬眸骤然看见,乞伏南磐几乎是不要命地将匕首狠狠划向顾弄潮的后背,顾弄潮堪堪避开一寸,那匕首便以势不可挡的气魄将他整件衣服划破,又是一转,衣料在内力下被震得炸裂开,于此同时,顾弄潮将剑狠狠刺进了乞伏南磐毫无防备的胸腹中。
看到这一幕的胡人瞳孔紧缩,短暂的愣怔后一拥而上,顾弄潮高高挥起正待斩下的长剑不得不转而对敌无数劈向他的大刀,乞伏南磐摇摇晃晃地捂着腹部,冷声道:“撤退!”
胡人不甘咽下此仇,康乌子凶狠的目光扫了一眼言霁,发觉这个距离再难将人禁锢后,不得不后退着扶起乞伏南磐,在众人的保护下,在顾弄潮手里,杀出一条血路。
对的,是在顾弄潮一个人、一柄剑的面前。
临走前,乞伏南磐咽下嘴里的血水,在大雨中回头,肆意邪炁地笑了起来:“下次再见,希望王爷还能保持这一丝清明。”
言霁复杂地看着这群胡人消失的方向,乞伏南磐大费周章,难道只是为了剥顾弄潮的衣服看他的后背一眼吗?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言霁和顾弄潮两人,顾弄潮上身光裸,依然紧紧握着那把剑,剧烈的拼杀后,他的胸腹肌肉极有规律地起伏,蕴含蓬勃的力量感,这比他穿着衣服时,给人更强烈的冲击和压迫感。
莫名的,言霁想到了康乌子戏谑他的那句话,眼神不由闪躲了下,他忍着遍及百骸的疼痛站直身,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不追吗?”
话音未完,那柄染血的长剑架在了言霁脖子上,言霁骤然愣住了,直直望向顾弄潮深黑如浓墨晕染开的眼眸——那双眼中倒映不出任何事物,黑得像吸噬一切的黑洞。
背部从心口滋生的血红花腾微动,在昏暗的烛光下缓慢舒展。
哪怕疼得面无血色,面对已失理智的顾弄潮,言霁依然维持着冷静道:“顾弄潮,你想弑君吗?”
被打断的尾音截止在喉头,顾弄潮垂下眼睫, 说道:“你不会。”
突然间, 顾弄潮身体晃动了下, 撑着剑单膝跪地倒在地上,言霁忙去扶着他,目光扫过那张丰神俊朗的脸上细小的伤口, 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乞伏南磐善使毒, 那只匕首上,会染了毒吗?
言霁伸手捻去顾弄潮脸上伤口溢出的血, 凑近细看, 血是纯粹的红, 并没夹带黑色,或许,匕首上没毒?
那为什么顾弄潮还这么虚弱?
此时顾弄潮的神识再次陷入之前弑杀的混沌中,像是有无数怨灵在他身边咆哮,他握紧刀刃,紧咬着牙龈,极力想要恢复知觉,在挣扎时,一个温暖的拥抱轻轻环住他,在一片看不见的黑暗里,他能感觉到那个抱住他的人在颤抖,可是依然坚定地抱着他。
贴身的温度将顾弄潮从泥沼里拽了出来。
这么近的距离让顾弄潮能清晰地感觉到言霁吹拂在脸上的气息,一瞬间绷紧了背脊,沉沉的目光在看到言霁眼中泛起的泪光时,呼吸紊乱了一瞬,好不容易恢复的理智又在溃败。
恰在此时,言霁一抬眸,看进顾弄潮汹涌欲望漩涡的眼中,对视间,时间无声从中淌过,视线像是能摩擦出火花。
“王爷!”一道声音突兀地闯进屋内,两人同时拉开距离,士兵跑进来回禀,“五十二巷每个出口都没看到胡人的踪迹,我们怀疑他们还躲藏在巷子里。”
顾弄潮转剑入鞘,冷冷抬眸道:“从外往里呈包围圈搜查五十二巷每一寸地,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