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经过之前的提点,保皇党收敛了许多,但自从言霁拿到虎符后,他们便又开始蠢蠢欲动,一旦涉及到言霁的事,总要争个对错。
此时,陈太傅已然吵上头了,面红耳赤道:“计中计,丞相是在暗指陛下派去的人不可信吗?”
肖丞相冷笑一声:“臣可从未说过此话,先不说那位探子递回来的消息是否可靠,单说太傅动用关系,向陛下卖惨才推举上去的镇军大将军,可是确有真材实料?”
“邬冬是靠自己的本事进的军营,何来卖惨一说!肖丞相自己家里家丑不断,就莫要对旁人如何指手画脚了吧!”
还没宣布下朝,言霁就走了。
兵事布局确实被泄露了出去,是被谁泄露的,言霁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至今仍躲在暗处的启王。
这人就像一颗悬在上空的巨大弹药,当初言霁故意将之放走,是派了无影卫暗中盯着的,为的是将柔然摆控大崇朝政的把柄拿到,如此才好掌握战争发起的主动权。
但无影卫在跟踪启王两月后,在一间密闭的房间里,启王突然凭空消失,他们搜查了那间房,没有任何暗道,也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从此,就好像这个人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踪迹。
启王知道大崇内部不少情况,他一消失,所有事都变得不可控起来,顾弄潮想要利用傅袅引出启王,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朝堂上,两人还在争执,旁边有人陆续加入劝架,劝着劝着,就成了一群人吵了起来,傅尚书叹了口气,神态略显苍老,道:“今日主要讨论的并非这个,不是要跟陛下提议春狩一事吗?”
经由提醒,肖丞相总算想起初衷,可抬头往上看去,龙椅上哪还有陛下人影。
阳光绚烂,言霁领着直抹冷汗的德喜一路溜溜达达,刚回到承明宫,木槿便瘪着嘴迎了上来,小声在言霁耳边道:“刚刚太后来过一趟。”
往里走的路上,言霁挑眉问:“来干嘛的?”
木槿顿了下,难以启齿道:“送了几个......”
话还没说完,就听殿内传来喧哗,几个娇滴滴的女声正在交谈着什么,期间夹杂着几声弦音,言霁在门口站立了下,才迈步进去,里面身着轻纱的女孩们齐齐抬头看来,见他身上未褪的朝服,面色一变,立刻起身抱着自己的乐器跪地请安。
木槿脸色难看,低声续道:“送了几个乐妓舞女,说陛下不喜欢刻板严肃的官家女,便试试知情识趣的。”
“起来吧。”言霁没有过大的反应,照常走进暖阁,见她们皆身着根本无法御寒的轻纱,就叫宫人将前些日子收起来的炭炉请了出来,张开手由木槿将他身上的朝服脱下,随手取过一件常服穿上。
坐在榻上后,言霁瞟了眼兢兢战战站下面的女孩们,问道:“你们会哪些曲子?”
其中一个看着伶俐的答道:“只要陛下说得出名的,大抵都会。”
言霁撑着头,目光一瞬有些悠远:“会虞美人的梳楼么?”
乐妓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少年皇帝为何会点这首冷门的歌谣,但还是道:“会的,陛下。”
“那就唱这首吧。”
......
乐妓转轴拨弦,在腔调轻柔的歌声中,言霁睡了过去,直到午时,木槿轻声唤他,才醒转,乐妓依然反反复复唱着梳楼,舞女跪伏在旁边,言霁刚睡醒,还有些迷糊,听见木槿小声对他道:“摄政王来了。”
估计是睡得太轻,醒来时头有些疼,言霁按着太阳穴揉了揉,挥手让她们下去,乐声顿时一停,女孩们行礼告退,跟迈步进来的摄政王擦肩而过。
“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叔此番来,可别是来教训我不打招呼就退朝的吧?”
言霁懒洋洋地坐起身,在他睡着时,木槿盖在他身上的毛毯落了下来,滑到地上,顾弄潮弯腰捡起,放到一旁,这才道:“你退得早,只得当面跟陛下商量,春狩一事的安排。”
言霁恍惚地愣了下,想起一些不太好的记忆,没想到,又到春狩了。
上次春狩,七皇兄刺杀先帝,以此才导致父皇一病不起,也是在那次,他跟顾弄潮越走越远,那一年几乎都形同陌路。
“按照往年的惯例来吧。”不知是因为头疼还是别的什么,言霁精神恹恹的,就连嘲讽都有气无力,“不是还有皇叔盯着么,无需同我商量这些。”
冰冷的手指突然抵在言霁头顶的穴位处按压,顾弄潮轻声问道:“头疼吗?”
每当那嗓音刻意放低,带着点哑涩的感觉说话时,里面的清冷被减消,都莫名让人产生种他很关心自己的错觉。
对于言霁身体的状态,这个一手将他带大的皇叔再清楚不过,通过细微的表情以及动作反应,就能猜出他在想什么,或是哪不舒服。
就好像不止带他的这五年,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交锋过很多次的虚幻感。
言霁侧过头看他,眼眶红红的,出声问道:“皇叔,得知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会感到恶心吗?”
顾弄潮静静给言霁按压着穴位,浓密的眼睫垂下,眸里的情绪被遮掩,一如既往地让人看不清。
言霁收回视线,说道:“你身上种着白华,我连恨你都做不到了。”
“你可以继续恨我。”顾弄潮手上的动作停了下,“转移白华,不单是为了你。”
“那你是为了什么,你想死?”言霁偏开头,不再让顾弄潮给自己纾解头疼,他从榻上起身,鼓起勇气问他,“顾弄潮,你真的就,没有一点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