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弄潮道:“陛下可以穿臣的。”
说着,他就要将自己的衣袍脱下来给言霁,言霁连忙阻止,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件,只不过不是我自己的而已,我可以穿那件。”
他将放在柜子里的那件暗侧绣着“二”的衣服拿了出来,侧过身背对着顾弄潮将身上的脏衣脱下,伸手去拿衣服时,却抓了个空,疑惑地回头看了眼,顾弄潮正拿着那件衣服打量,见他回头,便问:“这件衣服是谁的?”
言霁不能透露无影卫,支支吾吾许久,咬了下唇,才故作理直气壮道:“是我捡的!”
下一刻,那件衣服被顾弄潮丢进熊熊燃烧的柴火堆里,火舌舔舐上去,眨眼就看不到了。
言霁瞋目扼腕:“你干嘛啊!”
不过,没等言霁来得及生气,一件衣服便兜头罩在了他身上,衣袍尚还残存适宜的体温与淡淡药香。顾弄潮给言霁穿好外袍,系上衣带,自己仅着一身雪白底的里衣,抱着言霁换下的衣服就出去了。
从始至终,言霁都是懵的。
鼻尖袅绕的药香恍若有种顾弄潮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感觉,让言霁越来越心神不宁。他身上仅有顾弄潮给他穿的外袍,里面什么也没穿,且顾弄潮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明显大了不少,一动衣领就容易滑过肩,袖摆也大得将手遮住了。
感觉顾弄潮好像生气了,是因为自己的隐瞒吗?
可是无影卫是他护命的底牌,他怎么能轻易透露出去,不仅是对自己,更是对隐藏暗处几十年的影卫们,的一种背叛。
言霁光着腿下了床,捡起地上的桃子慢腾腾地丢掉后,又慢腾腾地回去,装作不经意地坐在顾弄潮身边的台阶上,兀自迟疑很久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顾弄潮从井里打上来一桶水,将他的衣服泡在水中搓洗,那两扇长而浓密的眼睫始终垂着,没往言霁这边抬一下,如玉如珠的脸庞在阳光下透着光,俊美得犹如天神,惑人心扉。
只是此刻天神正干着凡尘俗事,琼秀风骨为此折腰,神佛头顶的圆光也染上了红尘的纷嚣与淡泊。
一颗小石子丢在顾弄潮脚边,顾弄潮没理,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第五颗、第十颗......
言霁将身边的石子都丢完,开始抠泥土下石头,顾弄潮终于抬眸看向他,说道:“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别感染了。”
分析着顾弄潮脸上的表情,言霁问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顾弄潮复又垂目,沥水搓着衣服,言霁刚想说他说谎,就听顾弄潮说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没能早点找到你。”
言霁没觉得顾弄潮来晚了,他不太清楚,顾弄潮指的究竟是什么。
将衣服晾在院子里的竹杆上,言霁凑过去看,衣服干净得竟然一点污迹都没有,他惊叹于顾弄潮无所不会,看顾弄潮的眼神中都带了些崇拜。
追在他后面问:“我以前从没看你做过这些,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学的?”
顾弄潮突一停,言霁没剎住脚,撞到他背上,蹭到了额头上原本的伤口,疼得言霁倒抽了口冷气,顾弄潮忙转身扶着言霁,掩不住紧张地问:“怎么了?”
“碰到伤了。”言霁素来耐不住疼,泪眼汪汪地咬着唇。
顾弄潮松开布条,辨认着伤势,伤口确实破开了,他朝伤口吹了吹,又重新抹了药缠上布条,动作轻柔得言霁几乎感觉不到,他微微仰头看着顾弄潮绷紧的下颌线,坚持地问:“你到底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明明以前也是王府里金徽玉轸的世子爷,怎么学会了这些琐碎杂活。
顾弄潮语气浅淡,平缓地说道:“磐安关一战败北后,我与一众随从逃亡路上,慢慢会了些。”
话语间虽没有一丝自哀自怨,但言霁光是听着心中就止不住泛起密密麻麻如针扎般的疼,心疼十一年前那个小小的顾小世子,也心疼现在无所不会的摄政王。
可镇国王府的悲剧,却正是柔然一手造成的。
自己作为间接被柔然用来对付顾弄潮的棋子,又资格安慰他吗?言霁不知道,他倾身吻住了顾弄潮,一触即分,随后又为自己的行为懊恼,脸红着正想寻个由头解释,嘴刚张开就被顾弄潮反过来亲住了。
原来亲吻并没有想象中的黏糊。
这次言霁不是饿昏了头,他理智且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跟顾弄潮呴以湿、濡以沫,甚至,他好像很喜欢......喜欢跟顾弄潮接吻。
任由顾弄潮攻城略地。
而这次,顾弄潮似乎有些失控,弄得言霁本就宽大的衣衫更加凌乱,在衣带快被解开的时候,顾弄潮猝然清醒般,松开了言霁,并为他重新将衣服整理好。
言霁赤红着脸小口喘气,虽不解顾弄潮为何突然转了态度,但识趣得并没问,顾弄潮抱着他坐了会儿,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顾弄潮好似笑了下:“还望陛下思量当下,不要太过为难臣。”
“不为难你。”言霁侧过头,将眼睛贴着顾弄潮皓白修长的脖颈,故意眨着眼睫挠他,“不是还剩很多桃子吗,你给我做桃子甜羹吧。”
顾弄潮抚顺言霁披散的长发,无奈又宠溺,道了声:“好。”
他没问桃子甜羹是什么,只要言霁说出来,就会千方百计地尝试去做。
事实证明,无论多奇怪的要求,顾弄潮也能做得好吃,桃子煮烂后本来应该会有些酸,但顾弄潮不知从哪翻出一罐蜜糖,用适量的糖冲散了果酸,羹出锅后,吃着只有桃子馥郁的香气和米粒里丝丝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