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心痛, 玉雪可爱的兔子尤历历在目, 他还抱着它一起睡,寒冷的夜晚在被窝里温暖着他,陪他在荒无人烟的荒野生存, 蹦蹦跳跳带给他生存的活力。
而这一切, 与桌上的菜重迭,泪水甚至没来得及在眼里打转就汹涌地往下掉。顾弄潮见此手足无措地伸手给他拭泪, 在外只需站在一处就能让周围的人腿软色变的摄政王, 此时声音慌得没有半分往日淡然。
“霁儿, 是皇叔错了,皇叔不该,回去后皇叔还你一只,不,还你十只百只好吗,别哭了。”
“不一样。”言霁哭得打了个哭嗝,娇横使气,故作凶狠地说道,“我要是把你杀了,再立一个摄政王,你跟那个摄政王是一样的吗?”
“嗯,不一样,他没亲过你,本王亲过。”顾弄潮说着,就去亲言霁流着泪的眼尾,哭得通红的脸,又啄发出呜咽的唇,将哭声都吞了下去。
亲得言霁有些发懵,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没原谅顾弄潮,硬气地推开这个罪魁祸首,坐在一边看着那道菜接着哭。
顾弄潮无奈道:“先吃饭吧,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阵沉默,顾弄潮拾起木箸给言霁夹了筷青菜,到底是未消解的饥饿实在让人丧失骨气,言霁捧起了碗。又过了一阵,看言霁不哭了,顾弄潮夹了一块兔肉递在半空,眼中带着点笑意问:“吃吗?”
言霁盯着那块肉看了很久,内心挣扎,两个小人在他头顶打架,最后,他颤巍巍地端着碗伸了过去,小小声地说:“吃。”
朕也不想吃的,可是它真的太好吃了,呜呜呜。
边狼吞虎咽,边屈辱地想,这个仇,朕跟顾弄潮结下了!
那双筷子终究是伸向了他的好伙伴。
顾弄潮却一直没动过,那双眼含着浅淡的温柔,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言霁,看他吃得鼓鼓的腮帮子,看他盈着水光的明亮双眸,看他油光艳艳一张一合的唇。
又看他蓬乱黑亮、披散身侧的长发,脏污褴褛、无法蔽体的衣服,以及额头刚上好药用布条缠着的伤口。
金尊玉贵的小皇帝,几时这样狼狈过,就算是当初自降冷宫,衣着布履也是干干净净的。
这般身娇体弱,他就适合永远高高在上,坐于金殿,受万民膜拜,包括自己。
顾弄潮想着,开始恼恨自己机关算尽,为何偏偏没想过围场中的言霁会成为转戈相对的靶子,当看到燃起熊熊大火的林子时,那种恐惧感,至今也没能释怀。
他无法想象,若是言霁真的在里面,他该怎么办。
他发了疯地命人灭火,带着人在周围地毯式地搜寻,就在快要绝望时,还是靠那只狼狗,才找到这边来。
百密一疏,他唯独没想过在这场围剿中,需保护好言霁,或许他潜意识里认为,言霁身边有那么多人,并不需要自己。
已至害他至如此险地。
顾弄潮像是拥抱失而复得的珍宝般,珍而重之地将言霁紧紧搂进怀里,下颌抵在他的头顶,轻声又慎重地说道:“对不起。”
直觉告诉言霁,顾弄潮的这句对不起并不是在向煮了他的兔子道歉,他能听到顾弄潮胸口下平稳有力的心跳,跟往常有着细微的差别。
言霁想,他应该知道顾弄潮在为什么道歉。手环过顾弄潮的腰,言霁笑了下:“如果是为了兔子,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
听完言霁的讲述,顾弄潮决定教他生火。
在有火折子的情况下,生火并不是一件难事,难就难在,言霁说:“正常皇帝,谁身上随时带个火折子啊?”
捡回来些干柴,顾弄潮教他怎么最快钻木取火。
原来言霁之前用错了方法,钻木需先给木头破开个截面,凿出一个洞,里面放上易燃的干草,再用木枝尖端对准钻木,摩擦生烟,热度点燃干草,火就生起来。
顾弄潮手把手教了两次,在第三次时,言霁终于学会了生火。
只不过那双细嫩的手掌心搓木头搓得通红,中途言霁叫了好几次疼,顾弄潮也没有叫停,等言霁终于学会生火后,顾弄潮才小心地拉过那双磨伤手,垂着眼睫,细致温柔地给上面涂抹药膏。
浅浅的气息拂在手心,看着顾弄潮认真的眉眼,言霁心头发痒,连着手指也卷缩了下。
木槿其实说得很对,顾弄潮对他的好与不好,都很真实。
上完药,顾弄潮又将屋子都整理收拾了一番,还别说顾弄潮虽然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点墨抚花的模样,但做饭却挺好吃的,收拾屋子的动作也利落干练,或许这就是民间所说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言霁坐在床上,用手肘托着一颗桃子边啃,边看着顾弄潮扎起衣袖,将这间蓬荜草屋整理得井井有条。太阳破开层层迭迭的乌云洒下金灿阳光,从破口的窗户照进一束暖光,顾弄潮瞧见便抱着发潮的被子出去晾晒,言霁的视线跟着他一起移动。
好像有哪不对劲。
言霁蹙眉盯着顾弄潮欣长挺拔的背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是哪不对来,一切都这么自然。
又见顾弄潮进来,叫他将衣服脱了。
吓得言霁一抖,手里的桃子都滚到了地上,他后缩着抱住自己,警惕地盯着顾弄潮,质问:“你、你想干嘛!”
顾弄潮缓缓眨了下眼,若是言霁没看错,顾弄潮的神态分明可以谓之捉狭,但顾弄潮没有僭越半分,只是道:“你的衣服脏了,穿着不舒服,脱了我给你洗干净。”
疑虑消解,紧绷的背脊放松下来,言霁为自己那一刻生出的想法感到羞愧,脸上慢慢浮上了一层薄红,目光左右乱移道:“换了我就没衣服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