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搁浅湖岸,顾弄潮将阳阳递给梅无香,牵着言霁上了岸,在露过飞鹤楼时,言霁看到这座高楼已经被封了起来,周围镇守金吾卫正在一个个彻查里面的人。
老鸨看到摄政王的马车,想过来求饶,但却被金吾卫拦在不远处,只能看着马车越行越远。
言霁收回视线,顾弄潮在他开口前道:“飞鹤楼是个隐患,随时可能脱离掌控,反过来出卖大崇的内部信息。陛下还是不要再插手飞鹤楼的事为好。”
看来顾弄潮是打定主意要将飞鹤楼拔除。
由于衣服湿着,顾弄潮没让车夫将言霁送进宫,直接回了摄政王府,更换的衣服是从言霁原本那间房拿来的,言霁原本以为会不再合身,沐浴换上时,却发现尺寸刚刚好。
顾弄潮时刻在府内备着他要用的东西。
出来时没看到顾弄潮,想必是去处理飞鹤楼的事了,言霁叫人将阳阳抱了过来,正摇着拨浪鼓逗孩子,吴老过来问他晚膳想吃点什么。
言霁抬头时,发现吴老鬓角生了白发,察觉到言霁的目光,吴老不在意地笑道:“人老了,操心的事越来越多,就容易长白头发。”
“是因为皇叔的身体吗?”言霁问。
“也有,都有。”吴老叹了口气,“王爷......”想了许久,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吴老失笑摇头,续道,“我去看看厨房那边,陛下需要什么,叫人来喊我一声就是。”
待吴老走后,言霁想着他未完的话,一时出神了许久,直到拨浪鼓被碰响,怀里的小奶娃无聊得正去抓两侧缀的弹丸含进嘴里。
言霁手忙脚乱地去扯红绳,怕小奶娃将珠子咽下去,结果却将阳阳弄哭了,房间里响起奶娃嘹亮的哭声。
“可是这个不能吃。”言霁越发慌了,刚扯出来的弹丸一时拿走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毫无育娃经验的他,只能看着嚎啕大哭的奶娃干瞪眼。
或许情绪真能传染,言霁看着看着,突然也生出了股想哭的冲动。
顾弄潮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流着眼泪的一大一小,他快步过去接过奶娃,伸手擦去言霁脸庞上滑落的泪珠,看着那双没有光泽的眼眸,心下慌乱地问:“怎么了?”
言霁迟缓地转眸看向顾弄潮,半晌后,才说道:“我把阳阳弄哭了。”
顾弄潮轻声笑了下:“他只是饿了,我叫奶娘来抱他。”
言霁点了点头,奶娘将阳阳抱出去没一会,小孩的哭声便止住了,顾弄潮坐在言霁旁边,仔细将他眼角的水渍擦干,处处都透着呵护。
待言霁情绪平复后,顾弄潮问道:“霁儿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可能累了。”言霁提起精神,“今晚我们还有阳阳一起睡吧,明日休沐,我想睡到巳时再起。”
顾弄潮没从言霁的神态中看出任何线索,只能先顺着言霁的话应下。
晚膳做的都是言霁素来爱吃的那些,但言霁没吃几口就放了筷,他似乎有发呆了,等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怀里抱着熟睡的阳阳,可他对怎么到床上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明明没喝酒,为何断片了。
顾弄潮伸手将被子给言霁盖好,语调异常温柔:“累了就快睡吧,这几日的折子我叫门下省的人送到王府来,其余的不要多想。”
“好。”言霁应了声,在灯熄灭后,从被子底下握住顾弄潮的手,感觉到心底一点点踏实了些。
顾弄潮回握他,十指相扣。
只是言霁的手很凉,好似怎么也捂不暖。
飞鹤楼最终依然被封了,言霁本想联系老鸨重新组织一支情报网,协助影三收集各方消息,但顾弄潮那几天一直寸步不离跟在身边,等言霁脱了身,老鸨的踪迹已然成迷。
关于云湑的情报再次戛止。
而康乐落湖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了般,再度销声匿迹,不过顾弄潮当日便封了京城,康乐迟早会有躲不下去的一天。
这日入秋,太学院经历一次小考后,放学子们散学回家,薛迟桉却并没回皇宫,言霁叫德喜去打听,德喜打听完回来说道:“薛小公子留在太学帮夫子整理书阁,说是这次就不回了。”
薛迟桉一直不回皇宫,言霁有心想与他谈谈都没机会,趁着当天无事,言霁索性亲自去了趟太学院。
太学监院并不知帝王亲驾,言霁此行低调,只带了木槿随从,上了山到太学院时已是午时,头顶烈日炎炎,言霁找到薛迟桉的住舍,让木槿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面生的学子,那学子问:“你们找谁?”
木槿道:“薛迟桉。”
年轻学子又仔细将他们打量了遍,这才让开门将人请进院子里,端了凉茶出来招待,边道:“薛迟桉这会儿估计还在书阁,他每日会回来午憩半个时辰,看时间也快了,且先等着吧。”
说罢,学子又钻进屋内,坐在窗口下温书去了。
过来时,言霁看到榜上红纸上的排名,这次小考薛迟桉又是当届榜首,扫地的老者见他们观榜,连连夸赞这位榜首文采斐然、锦心绣肠,若是科举,必定连中三元。看架势,薛迟桉在太学内颇受欢迎。
木槿折了张芭蕉给言霁扇风,呼呼风声中,小声嘟囔着:“公子,为何突然想起来找他?”
“很奇怪吗?”言霁喝了口凉茶解渴,感觉到木槿对薛迟桉始终有些排斥,从前他并没在意,这次顺道问了句,“你不喜欢小迟桉?”
“奴婢只是觉得......薛迟桉很奇怪。”
木槿词穷,不知怎么形容,她想到之前从冷宫回来时,薛迟桉说话的语气和神态,给人种毛骨悚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