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回京第一日,就上业务了。
等眼睛适应黑暗后,发现远处有一抹朦胧的亮光,隐约有争吵声传过来,言霁起身放轻脚步,往那边走去。
走近了,听清一道声音在说:“就算如此,那也不能把人绑来啊,外面的人本就对王爷虎视眈眈,落此把柄,更说不清了!”
“一切我会承担。”这是梅无香的声音。
言霁弄清了自己在何处,不是在摄政王府,就是在京郊别院。
最先说话的那个人厉声道:“你能承担?先把陛下送回去,等之后王爷清醒时,在说。”
正在这个时候,言霁走了出去。
在对话的两人都是耳聪目明的,齐齐转头看过来,都是一僵,梅无香率先低下了头,一身黑衣没了脸上那点白色,彻底快要融入黑夜了。
另一人合掌抵唇咳了声,憋了半天最后问了句废话:“陛下醒了?”
言霁正在打量她,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穿着身由浓转淡的宝蓝色月华裙,头戴花珠钗步摇,簪星曳月,笑音璨然,以前他从没在顾弄潮身边见过。
想起传闻中说顾弄潮已结亲一事,言霁掩去眸中异样,朝女子颔首。
既然陛下都已经醒了,便没回头路,隋柳在心里哀叹一声,狠狠踹了梅无香一脚,复又扬起笑道:“陛下睡了这大半日,想必睡不着了,我带陛下四处走走?”
在言霁看着,这是拿出了女主人的姿态。
心下没缘由生起些苦涩,他原以为自己并不在乎,没想到耳中听到与亲眼所见,滋味全然不一样。
两人都隐去不提言霁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事,隋柳硬着头皮提了灯笼在摸黑的院子里带路,身后突然传来言霁的疑问:“为何不点石灯。”
隋柳没敢说是怕王爷深夜醒后会乱走,言霁从隋柳的沉默中,读懂了其中压抑的情绪。
“带我去看看皇叔吧。”毕竟回来了,早晚都会见到的。
梅无香和隋柳同时身体僵硬了下,隋柳勉强提起笑:“这会儿都这么晚了,王爷可能已经睡了,要不明日......”
她藏在袖下的手指攥紧,撇过头,脸上的笑容彻底落下:“等王爷精神好些吧。”
“柳儿。”梅无香拉住她的手腕,锋利的眉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凌冽,“或许只有陛下才能救王爷。”
-
隋柳低着头在面前领路,额发零散垂落,眉眼被隐藏在阴暗中。
梅无香跟在几步之后,等走到过去顾弄潮所住的院落后,隋柳停下来,伸手推院门。
春日的月光并不亮,所见灰蒙蒙,言霁依旧看清了,隋柳推门时颤抖的手指,不过一瞬,下一秒院门便被从外推开,月光跟着洒落了进去。
这方院子里,也没点灯。
“怎么连个守夜的人也没?”言霁并不觉得摄政王府的人敢苛待顾弄潮,是以更加疑惑,从刚见到这两人时,言霁都一直处于观察的状态。
无论时梅无香还是隋柳,都好像有很多没说出的话,举止间怪怪的。
“王爷不喜夜里有人伺候身侧。”这次梅无香回答了他,未了又道:“但吴老应该在。”
刚说到这里,就见黑暗中有道人影走了过来,言霁僵了下,先前离得远以为是顾弄潮,但走到进处时,看着身形并不像,方察觉是自己认错了。
“陛下?”走过来的人难掩激动地呼喊了声。
正巧隋柳用火折子将庭院里的石灯点亮了几盏,视线瞬间明亮,言霁看清来者,正是吴老。
吴老如今的模样也变了许多,他头发白的部分比陈太傅还多,几乎全白。
但吴老的年纪,并不至于如此才对。
问过吴老王府上的情况,吴老泪眼涟涟,一直只说好,不忍让言霁操心他,反而问言霁在外面过得怎样,可有受苦。
言霁一直以来似他为亲人,当看到吴老眼角的水渍时,他声音涩哑,再说不出话。
“快去看看王爷吧,王爷可想你了,刚我被账房那边叫过去,此时也不知道王爷睡下没。”
话音刚落,屋内突传来一道响动,几乎是下一刻,梅无香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再见他已经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言霁紧随其后。
当他走到门口时,脚步蓦地顿住,扶着门框的手指骤然使力握紧,如同石化般僵硬在原地。
他没想到再见顾弄潮,会是这般情形。
隋柳从他身边走过,进到屋内,动作熟练地摸到屋内的灯盏,唰地一声,火苗燃了起来。
“如今王爷谁都记不清了,医师已束手无策。”
隋柳的声音很轻,里面掩藏的悲伤却格外沉重。
除了摄政王府的近侍,没有任何人知道顾弄潮的状况已经严重至此,只要朝廷中的人还以为朝政被把持在王爷手里,大崇就一日不会乱。
边塞的士兵也一日有底气与柔然作战,将侵犯国土的贼寇驱逐边域。
火苗燃起的同时,微弱的火光霎时照亮了整个屋子,窗边有一把轮椅,此时正有一个白衣人坐在上面,火光映亮了他无神乌黑的眸子,他像是感觉不到屋内突然多出的几人,依然举着勺子,对着面前的空气微笑。
“霁儿,喝汤,现下不凉了。”
“不是药,是汤,你尝尝,不苦的。”
“空气”像是说了什么,顾弄潮脸上的笑越发柔和了些,“好,今年春末,带你去看杏花。”
第99章 归位四
言霁恍惚地走到顾弄潮身边, 低头看了眼他手上端的乌溜溜的药汁,轻轻嗤笑了声。骗傻子呢,什么汤乌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