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齿轮,未到生命的尽头,没人知道是风是雨还是自己都曾推动过它。
【2005】
张启山快死了,或者是说,今年他必须死去。
张启山这些年不管是为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没有主动靠近过吴邪,他只是将吴老狗寄给他的照片都珍重的保存。偶尔拿出来看看,看看这个婴儿长成少年再成为一个小老板。
张启山看着照片里面的吴邪,像是通过这些影像了解着爱人在一片漆黑里和他说过的成长期。那些调皮捣蛋的轶事和懵懂的青春期,吴邪都曾在虚空的黑暗里和他讲过。如今,却终于对上了样貌。
张启山看着二十岁左右的吴邪,甚至想去偷点吴邪的精子。又在想弄个孩子出来,缓解他因思念荒芜的时光,不过这都只是个垂而老矣人的妄想。
即使张启山明知道从五年前开始,吴邪已经见到了他。他们已经相爱,并互相拥有。
但此时不见,就是为了成全那曾经出现过的圆满。
张启山此时作为一个老鳏夫,想到的是此刻他正在品尝新婚燕尔的色浪欲爱。人,怎么可能会一面守寡一面交欢。
荒唐的,不想闭眼、怕看到一片黑暗。
可是现在,时光要到尽头了。
张启山必须在这时候再见一次吴邪,最后一次的见见吴邪。
张启山见到了吴邪。
上次见到成年的吴邪已经是五十一年前,他的爱人还是那样的好看,年轻而有朝气。
张启山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翻涌如海,这是他想念了五十多年的容颜。这是他爱了一生,却只匆匆见了两面的容颜。而这两次,他都碰不到他的爱人。
第一次,时光是尽头,生命在不同状态不允许彼此相触。这一次时光正好,他却依旧不能触碰自己的爱人。他的爱人,此时此刻正在和年轻的自己陷入甜蜜的爱恋中,不知晓一个垂垂老矣的他作为他的未亡人,即将踏上归途。
张启山突然开始羡慕正当年的自己,这时候他应该是三十五还是三十六。百年时光过去,对于他来讲数字已经开始模糊。
张启山稳定心神,在吴邪疑惑的眼光里摆了摆手,让吴邪靠过来,说了三个字,“张启山。”
“哦,”吴邪点点头,原来这是张大佛爷的本名,可为什么会告诉他?
看着吴邪一脸不明所以的,张启山笑了,让副官的后人把吴邪送走了。
等下,是三十五岁。对,那一天吴邪说过,有个年迈的高官临死之前非要见他,还告诉了他个名字,因此引出了所谓老年人一说。换来的是什么,是销魂蚀骨的爱欲,原来吴邪说的人竟是他自己。
张启山低着头笑了,像是三十多岁,刚在战火纷飞下拥有了吴邪一样,像是个刚陷入爱情的青年。
此生,此刻在爱情上,能行到此处,也算是另一种圆满了。
无敢怨无敢尤。
“吴邪啊吴邪,终究还是你送了我一程。”张启山看着窗外日光倾城,今日他当死去。日后他的呼吸,就与这澎湃的日光无关,全是黑暗之下为了对抗某个持续千年阴谋的茍活。
【2014】
生命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将有终点,张启山这一次是真的要交代身后事了。他本想去西藏,接吴邪,可他必须要去个地方,也很有可能就陨在里面。他不再年轻,脚步拖沓,可这事儿还是得他自己去办。他去不了西藏了,终身抱憾,可那个善解人意的青年一定会谅解吧。
张启山把副官的后人叫来,族谱扔了过去,“三件事,第一,先把吴家少主吴邪的衣冠冢放进我世人名字的坟墓中,得是吴家准备的那才有意义。第二,去西藏找到吴邪的真身与我的合葬。第三,吴邪的仇我应下了,这是我的遗愿。”
“这,吴小佛爷,还活着呢!!”副官后人吓了一跳,吴家那个吴邪,现在都被道上尊称吴小佛爷,是新九门的主。这怎么就被他们家张大佛爷说死了,还得迁入张家祖坟。
“我跟你解释不清,也交代不着,只需记得我的三件事儿,”张启山积威深重,与公与私于国于族,他都够格做的几近完美,除了没有给张家留下后代香火之外。张启山未留下一丝话柄,那对错是张启山自己心间衡量的,却不能被他人评价,任何人都不够格评价张启山的百年。
“是,请家主放心。”副官后人点点头。
张启山又交代了一些与张家有关的事儿,“以后,张家靠你了。”
“家主…”
“日后,若吴家若有所差遣,不毁张家基业,盼你相助,这算是我私人的请托吧。”
“家主,您别这么说,莫敢不从。”
“我不是家主了,被困了一生,终于要清闲了。棺椁很有可能没那么容易拿到,到时候给吴二白看我那页,自然会有下文的。若吴二白那人坚持不允,我也无话可说,你把我的名字从张家剔了……”
副官后人听到这几个字立刻跪在地上,却不敢打断张启山接下来的话。
“把我的灵位送过去吧…入他吴家也行,只要有一处能正大光明摆在一起就行了,就行了,就算我有那个命。”张启山说着这话时敲了敲他自己的膝盖,想到的是那次成婚时的承诺,他终究没有辜负吴邪,辜负这段爱情,和他们的婚姻。
副官后人听到这话,吓得都快晕过去了,什么事儿连自甘死后被剔除离宗族、入他处祠堂。副官后人根本不敢想,是什么情况下可以离开本家进入外家。
这话都说得出口的情景,副官后人不敢想,可他不能不答应,这是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