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提议来游乐园,明明之前都没在方面表现过很大兴趣;忽然反常地戴了手表,而且刚才飚碰碰车时,起码看了三次吧?下了项目就火急火燎催我来这儿——时间,还有过山车,对你的某些计划很重要……
喂喂。松田阵平蓦地移回视线。你不会是拜托工作人员来拍我丑……
余下的字句噎在喉道,似成了吸水效果一流的海绵,卡得少年人口干舌燥、大脑空空,惟余那么一两分错愕——或还有着那么一两点儿隐秘的快乐地,愣愣盯住幼驯染闪躲的眼、泛红的脸,窥向那人艳之又艳、几欲滴血的耳根,与在难得的无言时难得闵起的唇,飘飘乎而茫茫然地想:看起来,至少前面那部分……我说对了。
但……什么样的计谋被拆穿,始作俑者才会脸红?
答案昭然若示,素来无畏无惧、直来直去的家伙,却似忽地丧失了言语功能、确认能力,就那么傻呆呆地立着、随人流向前挪着,感到心脏快要跃出喉管,感到自己被年轻的胸腔的震颤包裹而簇拥。
耳侧有怦然、有呼吸,有谁吞咽着唾液时、喉结滚过半轮的响儿;等他晕乎乎上了设备、晕乎乎系好腰带,晕乎乎待来过山车的启动后,便只剩风声呼啸、机器轰鸣。那风太急太烈,吹得他睫毛入了眼、眼角沁了泪 ,朦朦胧胧地瞧不清周遭。似乎视觉听觉都将他抛弃;所能感知的,惟余乘风砸上鬓角的水汽,水汽里所蕴的土腥味儿、草木香,安全带勒在腰际的隐隐钝痛,与掌心里所沁那薄汗的湿黏——
……以及。
手掌被谁拉扯、托住,向上摊开,而以灼热的、似同样窘迫得起了汗的指尖儿碰触又摩挲,那么轻、那么缓,那样在其间一笔一顿描摹着字句时,一瞬即蔓往四肢百骸的……难言的痒。
第003章 006
【006/】
あ.な.た.の.こ.と.が.好.き.で.す.
——我喜欢你。
第004章 007
【007/】
相当浪漫的告白仪式,相当新颖的告白地点,不可谓不感人、不难忘;然而事实证明,在大多数情况下,"惯例"之"惯"、如告白于摩天轮而非过山车的顶点,都是沉淀着前人经验教训的。
——于被告白的当口情难自禁转头望去,而与犯了同样错误的新晋男友齐齐扭到脖子,喜提医院一日游、绷带一周缠、千速姐一月笑的松田阵平,如是想到。
第005章 008—010
【008/】
嘛——毕竟还是珍贵的、和小阵平告了白的记忆嘛。即使再丢人,也不可能绝口不提一辈子啊。
萩原研二应着,声音的方位低了些、近了些,似是习惯作祟,教他欲如往日般躬了腰、弯着背,将脑袋搁上幼驯染的肩头,临到末了回神,又生生止住动作。不过,既然小阵平你这么问了——是有着别的答案吧?
哇呜,糟糕!他小小地惊呼着、笑笑地感叹着,作夸张过了头的痛心疾首状:研二酱和小阵平,幼驯染默契挑战大失败!
喂喂,那又是什么东西啊。
松田阵平吐槽着,真切认为若有哪家墨镜厂能推出一款半月眼状的墨镜,必将跻身世界五百强。而且你明明也猜到我的想法了吧,我们哪里不默契了?他略顿几息,而稍显迟疑地唤道:我的……"亲亲研二酱"?
毕竟那是比"告白日"或"脱单日"都更为珍贵的一天,甚而依他们现今的关系来看,更能算作前者发生的必要前提;太过特殊,太过重要,于是终生难忘、历久弥新。
——那是他们初遇的时刻。
七岁的萩原研二挎着包、撑着伞,踏在学校门口的青石地砖,面前是同样年仅七岁的松田阵平,背后是正且淅沥的雨。你好。生着一对儿漂亮紫眸的男孩儿说;目光亮晶晶、潮乎乎,新奇又欣喜地黏上陌生同学的可爱脸蛋儿,瞧他淋湿的卷毛、颊侧的水痕*,水痕之下一两道不分明的擦伤,瞧他微皱的眉与抿死的唇,似教迸溅的雨滴所激、润润地红着的,不知为何探看往雨帘深处的眼,又移至他空无一物、然半蜷半攥着的双手。
你好——我叫萩原研二。
我记得,你是隔壁班的松田同学。
男孩儿轻轻说着,略略走近、倾了伞面,蔽下正偎着墙面避雨、犹淋得一身湿泞的松田阵平。他迎着后者戒备的、警惕的,而又杂着那么点无措的视线,面上笑意如旧;那么明媚、那么温暖,没人能挑出错处,正如没人能从中觉察那时他内心的兵荒马乱。这样讲会合适吗?长相超级帅气的松田同学会答应吗?他会来做客——然后和我成为朋友吗?
证据未足,审判已下。年幼的萩原研二听见自己说:我想邀请你来我家做客,可以吗?
【009/】
其后的一些事便顺理成章:像是小小的人类幼崽们同缩于那把小小的塑料伞下,一前一后、踯躅于街道,像是萩原研二未免失散,亦怀了与他帅气的新朋友拉进关系的鬼胎,顿了脚步、向身后之人探出手去。
伞下空间狭小,砌着雨声、脚步,水滴溅落时所扬起的土腥味儿,充斥着谁人似是期许的絮语、亮得惊人的盼望的目光,与未触时便已相煨的体温、呼吸;松田阵平像是快要被它们与他烫伤,沉默又狼狈地别过面颊、躲着对视,却终还是耐不住去触那灼人的亮儿,一点点抬了眼,试探着、试探着,去牵对方犹未收回的手。
……好软。好暖。
为什么雨还在下,却像是已经触到了太阳?
松田阵平有些恍然。刚经历过父亲蒙冤、被捕入狱,才与大喊着"杀人犯"的同龄人打过架、身上擦伤尚未消尽的男孩儿,还没练出日后那种"他人议于我如浮云"的心态,还会在心头淤积着被人误解了的不爽、委屈,于雨天发觉并未带伞亦无人送伞而来时的难过;即使他否认、掩饰,即使他臭着脸佯作"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