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羡慕道:“女儿也是好的。”
友人哈哈笑道:“嗨,这女儿得了跟没有一样。那年,如海你在京城做官,不知道,自打这女孩儿出生以来,三病五灾的就没断过,可愁坏了苏家两口子。这江南、京城两地的小儿圣手不知请了多少,都看不好她。直到一赖头和尚上门,给两口子出了个损招,说是让她出家,在寺庙里长到成年,就可化解此厄。苏家夫妻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是,这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在保命跟骨肉分离之间,苏家到底选了后者。所以,苏家这丫头,出生这些年,拢共在家呆了没几天,平日里都是跟着她祖籍的姑祖母住在寺庙里修身养性的。”
林如海听了这许多,也是替苏家夫妻惋惜不已。这孩子倒是生出来了,却仍旧不能得享天伦之乐,岂不让人扼腕?
林如海又问:“这干亲又是怎么回事?”
友人道:“这干亲嘛,是今年秋才发生的事。说是苏家老姑祖母给这小丫头在扬州城里寻了门贵亲,说是可以帮小丫头挡她命里的灾厄。还别说,这事邪门的紧,小丫头刚认了干亲,回家就能跟她爹娘亲香了,苏家两口子对那门贵亲自是感恩戴德。这不,原本是小丫头亲自到扬州去送头年年礼的,谁知扬州地界正逢下大雪,路不好走,扬州那边自然是不放心小丫头在寒风雪地里赶路,硬是留她过完年,等春暖花开了才要好好送回来的。”
林如海感叹道:“才几岁的小孩子,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友人也道:“谁说不是呢?”
林如海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心里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这苏家干亲既是贵亲,那么,长公主宴请的时候,他家是不是也去了?那个车队里,定是有主家奴仆跟着的。能代表主家出门送礼的都是得主家看中的奴仆,说不得,这里面就有见过那位跟他长得像的小公子的?
若他猜测不假,乍一看到他,那奴仆定会露出些许痕迹的。
或许,明儿个,他亲自到苏家去走一遭,撞撞运气?
林如海觉着自己有些魔怔了。原本有些冷下来的头脑,听了友人对苏家的一番演说后,又重新热了起来,为了能更像一些,他居然修了养了好几年的胡须。
摸着光滑的下巴,林如海只希望他的功夫没有白费。
其实,要想要个确切的说法,他亲自到扬州城里寻访一番最好,或者,老陈已经给他查访清楚了,只是大雪封路,又不是什么紧急的要事,一时人手短缺,信递不过来也是有可能的。只可惜,等他抽出身来去扬州,或者等老陈的信递过来,至少也得等到年后了。
也罢,左右闲来无事,去苏家拜访一番也好。
林如海就这样顶着家里大小管事仆妇丫鬟的惊异视线走出了家门,去了苏家。
结果嘛,立竿见影!
亲自到苏家送年礼的,自是常在莫家走动的得力仆役,小少爷们的脸自然是常见的。就像林如海事先预想的一般,这几个仆役一见到林如海,就如见了鬼一般,就差把“怎么会”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虽然这几个仆役的嘴严实的很,主家的底细半点不肯透露,但几番问话下来,到底让他确定了一件事:这苏家干亲,不寻常!
第61章
苏大人苏庭焕是个身材高瘦,面带病容的男人。
苏家回苏州做官的时候,林家早就搬到京城居住。都是姑苏人,或许两家祖上有些交往,现在嘛,人异物异,苏家跟林家着实没什么交情。
昨儿个收到林家的帖子他就在猜林如海此来的目的,孝后起复是唯一的答案,其他的,他是再也想不出来了。
只是,苏大人看着和颜悦色的跟仆役搭话的林如海,他有些闹不明白,林如海不是来找他的吗,怎么就对他家干亲的仆役这么感兴趣?林如海今天上门,莫不是就为这些人来的?
他的视线又在林如海光洁的下巴上停留了一会,摸了摸自己留了好几年稀疏的山羊胡,心道:“这林如海,当真是好相貌,只是,一把年纪了还这样爱俏,也太不庄重了些。”
林如海自是没有忽略苏大人明里暗里的打量,等两人相对坐下来之后,寒暄之后,林如海才捧着茶杯苦笑道:“不怕苏兄笑话,林某今日冒昧登门,实在是有一桩难言之事想向苏兄打探。”
苏大人听到‘打探’二字,眉头一皱就想拒绝。现下江南地界不大太平,言多必失,林如海又来的突兀,动机不知,不能怪他多想。
林如海见了连忙道:“苏兄误会了,非是公事,乃是某之私事。”
苏大人缓了脸色,和声道:“林兄请讲。”
林如海张了张嘴,好一会,才凄苦道:“膝下空虚之苦,想来苏兄与我感同深受。不瞒苏兄,我林家四代单传,到了林某这里,弱冠之年成亲至今近二十载,竟无半点子嗣音讯,眼看香火渐熄,当真是、当真是愧对列祖列宗啊!”说到最后,竟老泪纵横。
苏大人:.......
苏大人有些尴尬,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上了?你林如海是刘备托生的吧?还有,我苏家跟你林家可天差地别,等我家小鱼儿长成了,坐产招夫,我苏家照样延续。再者,有莫家跟王家罩着,即便他苏庭焕立刻去了,都能闭的上眼睛!
我苏家跟你林家可是大大的不一样!
林如海应景的掉了几滴眼泪,见苏大人只是低头摩挲茶杯不语,也不尴尬,只道:“情难自禁,让苏兄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