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县令有些尴尬,他道:“原先,下官只是不想臣下政令荒废,就多留了一任,换任那年,又正好赶上修路这档子事,下官哪里能半途而废?就又多留了一任。去年前原本是要走的,朝廷又让下官多留一任,这不,下官一任接一任的,就留到现在了呵呵”
原来竟是这般,殷郡王还以为又是什么官员倾轧之类的事呢,不过,这杜县令能在扬州这样的繁华之地想留任就能留任的本事,也是不可小觑的。不过,只要能办实事,是好官,从小就浸淫权术的殷郡王是半点都不在乎杜县令使了什么手段的。
莫磐在旁打趣道:“杜县令可是咱们扬州地界有名的为民请命的好官,咱们扬州的百姓巴不得他能在扬州任一辈子的父母官呢。”
杜县令呵呵摆手笑道:“都是百姓们抬爱,是百姓们抬爱了哈哈哈”
就这样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马车一路驶进了莫家庄。
庄子里,莫青鸾、王玥和双胞胎,早就带着仆人们等着迎接了。
若要旁人来莫家庄里看,多数觉着新奇之外,也就看个热闹了。然,殷郡王却是越看脸色越凝重,心里也越发的鼓胀澎湃起来。
要是,要是能推广至全天下,何愁乱党不平,何惧百姓饥荒,何怕皇朝不兴?
此想法刚一出,他就摇头否定了。他想,要是他的那些兄弟来了,恐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先享受一番,再搜刮一空吧?
若是将之推广至全天下,得看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是怎么想的了!
思及此处,殷郡王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烦躁来,他很快就将此燥意压了下去,因为,负责莫家庄所有农事的功臣来拜见了。
严学书是知道皇子殿下来庄子里游玩的。他来这庄子里的小十年,也是见过不少达官显贵大户乡绅来庄子里游玩参观的,但每一次,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就是个老实的庄稼汉,没什么事谁会来特地关照他?
严学书是很满意莫家庄的生活的。庄主莫磐是个慷慨大方且宽容的人。前者说的自然是不管他要多少钱,他都照给不误,后者吗,就是无论他提出多么匪夷所思的要求,莫磐都全力支持并且提供实实在在的帮助了。莫家庄能在短短几年内发展至此,严学书固然功不可没,但要他说,要是没有莫磐的无限度支持,恐怕,他严学书最终也会一事无成。
如今,他严学书衣食无忧,还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研究自己想研究的事物,他已经别无所求了。
因此,即便皇子殿下有诏想要见见他,他也只当寻常拜见的过来了,态度恭谨,但并不拘束,也不见惶恐,倒有了一丝乡野隐士风范。
要不是正面面对他因为天生残缺的一只眼睛而变的扭曲怪异的脸的话,单从背影看,的确称的上雅逸二字了。
即便严学书戴了独眼罩,即便他早就被告知这位严大家是位面部有缺之人,殷郡王仍旧被吓了一跳。只是,吓过之后,他就很殷切的跟严学书攀谈起来。
严学书有实践有理论,自然不会让殷郡王失望的,两人从田间庄稼种植,到葡萄的嫁接和育种,一直说到了大湖里哪种鱼最好吃,不知不觉间,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此时,莫磐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晚宴来招待殷郡王。殷郡王原本的行程是早上出发,中午在庄子里享受美食,下午再游览一番就回城里的,但他跟严学书实在谈的兴起,时间不知不觉就消逝了,堂堂郡王也没委屈到赶夜路的程度,因此,就应莫磐邀请,在庄子上住上一晚,明日再回城。
晚上,自然是酒宴了,喝的自然是庄子上的土产葡萄酒。
要酿造好的葡萄酒,自然是少不了好葡萄。
其实,扬州并不适合种植葡萄。葡萄喜欢日照充足,不喜雨水潮湿,昼夜温差越大,结出的葡萄越是甘甜。扬州虽然日照充足,但雨水多不说,昼夜温差更是几乎没有,又没有后世培育的新品种那种优势,因此,即便有这几年的品种改造,此地结出的葡萄仍旧不够甜,不够大,酿出的酒,自然也算不上极品。
但,这些都是从莫磐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角度看的。就这个时代的人而言,比如殷郡王,他就觉着葡萄酿酒之法,能和花生玉米等良种的种植推广同等重要,甚至,要比良种推广要更重要一些,因为,若是真能将葡萄酒推广开来,那节约出来的粮食,并不比种植新的粮食少!
这也是殷郡王跟严学书越说越投机的最大原因之一。这个莫家庄,简直是个千金不换的宝贝,而严学书,更是宝贝中的大宝贝。
第85章
酒足饭饱之后,殷郡王朝严学书伸出橄榄枝,问他愿不愿意为朝廷效力。
严学书一怔,随即感慨道:“殿下若是十年前问我这话,草民敢不效死力?只是直到今日,草民才明了,草民毕生所求也不过是这田间一亩三分地,而不是高官厚禄万人敬仰,是以,草民必要让殿下失望了。”
殷郡王道:“你既只想种地,难道本王的皇庄田地还比不上这个小小的莫家庄?”
严学书笑道:“殿下明鉴,理儿不是这么说的。若单论种地,草民所思所想所得所出殿下尽可取走,只要能惠及万民,实乃草民大幸,草民定无二话。只是,除此之外,那些个与人相处带来的人情世故世情琐碎之事,草民实在处理不来,这没了与人虚与委蛇的心气了,倒不如待在这个小小的庄子上自由自在的,有妻女相伴,好友相知,平平淡淡的,草民也能将心思全用在改良品种上,而不是徒劳花在无用之处,白白耗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