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这轻轻一抿,他就觉出不对来。
他端着杯子仔细闻嗅,淡淡的清香,他又试探着尝了一口,诧异道:“这是酒?”
莫磐笑道:“是葡萄清酒,用青皮葡萄酿造出来的,喝了有安神助眠之效,整整五年,也才酿造出几坛子,王爷喝着如何?”
几年才出这么几坛子,岂不是价比黄金?
殷郡王叹道:“价比千金之物,自然是好的!”
莫磐道:“说起这葡萄酒来,这扬州的葡萄,委实算不上酿酒的好材料?”
殷郡王捧场的问他:“这话怎么说的?虽比不上粮食酿的酒醇香厚烈,但也是别有风味,本王觉着已是极好的了。”
莫磐向往道:“小子从我莫家族谱里翻出了一道方子,上面记载了酿造葡萄酒的真正好葡萄的出产地,乃是阴山以南黄河以北的河套平原之地,一个叫贺兰山脚下的地方,那里出产的葡萄,那才是香甜如密,果肉醇香,这样的葡萄酿造出的酒,才是真正的西域葡萄酒,那是酒中极品,非是现在所得可比的。”
殷郡王:......
殷郡王状似好奇道:“你说的可是西北平安州之地?”那里是怀宁郡主的封地,莫磐能知道那里他倒是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说是怀宁丫头的封地,说不得以后入主那里的是眼前的这个小子。
莫磐起身从靠墙的书架上取出一块舆图,展现给殷郡王道:“这是师父还在的时候给我画的舆图。王爷请看,这里是平安州,”他指着后世蒙古边境之地给殷郡王看,又指着弯曲的黄河上游道:“这是黄河冲刷的河套平原,这里是山东之地,这里是山西之地,这里是贺兰山,当地俗称鬼山的,这边,我估摸着,就是先祖所说的出产好葡萄之地了。想必,唐诗中所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说的就是这个地方了。”他说的正是将来的宁夏之地。
殷郡王将视线定在莫磐指尖所点之地,幽幽道:“那里,已经出了平安州的治地了。而且,那里胡人杂居,极不受管教,你想去那里种葡萄,是异想天开了。”
莫磐笑道:“都是西北之地,怎么就不受管教了,自古以来,那里就是咱们老祖宗的目之所及之处,怎的,到了咱们大周朝,就不是了?”
殷郡王目光定定的看着眼前口出狂言的小子,不知道是被浴室里那种类繁多的洗浴之物给收买了,还是被他过于美丽的脸给迷惑了,此时此刻,听他说着此等大不敬之语,殷郡王竟没有生起被触怒的反感来,他只是无奈的告诫道:“这话,在本王面前说说就罢了,你日后见了父皇,千万不要说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听到了吗?”
莫磐沉默,这样就是大逆不道了,真是他娘草单的封建社会,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也就比一头猪聪明些罢了......
殷郡王看着莫磐平静到有些诡异的脸,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异样危险的感觉来,还不等他细品这丝‘危险’是何,就听眼前少年有些羞赧的语音道:“是小子孟浪了,一时没忍住,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小子只是想着,要是能真的酿造出跟粮食酒相媲美的美酒,咱们大周朝,不知道要多出多少粮食,不说能养活所有百姓,至少,有天灾人祸的时候,能有余力赈灾?”
灯火摇曳下,少年之前脸上的平静仿佛只是错觉,眼前肆意蓬勃的少年才是真实的,少年遗憾的感慨将他发散的心神拉了回来,他也感慨道:“谁说不是呢?只是,那西北之地,手握兵权者才是真正的主人。西宁郡王只是其中之一,另一个......”
莫磐接口道:“另一个宁荣二公贾姓之人,才是现在西北之地真正的主人。”
殷郡王明知故问道:“你知道?”虽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的很。
莫磐讥讽道:“怎么不知道?说起来,上个月我兄弟们差点被掳走的事,却是少不了贾家之人的帮衬呢。”
莫磐给殷郡王详细分说了其中之事。从开始的掳掠,到县衙的劫囚,再到他给陈知府出的主意,再到民房抛尸,他说了林如海的为难,自然也说了自己托人千辛万苦查到金陵威远镖局的事。
殷郡王越听脸色越凝重,他沉思道:“来回辽东之地运送北货,辽东之地,正是北静王曾经所辖之地......还有金陵甄家......”
这些个交叉繁衍百十年的人脉关系网,并不比一个团成一团的线团简单多少,千头万绪的,要想拆解,得找出线头才好迎刃而解。
殷郡王突然恍然大悟:“私盐!”
父皇,姑母!
说起来,去年姑母突然下扬州他就觉着事情突兀的很,姚表弟都没了好几年了,华柔长公主怎么早不伤心,晚不伤心,去年突然就伤心的不行非要回扬州呢?而且,只半年时间,扬州盐场就震荡不已,现在,父皇又突然叫他代他秘密巡视江南之地,他以为只是整顿江南盐场,如今看来,还有更深一层讳莫如深的含义,而这契机,就是泛滥无度的私盐。
这就又回到原点,也是他此次下江南的目的:帮助林如海整顿淮阳一带的盐场!
林如海......
殷郡王看着少年殷切的眼睛,吐出一口浊气,道:“你的心意本王收到了,只是,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林如海,事关重大,本王不仅不能找他麻烦,还得尽力帮助他,父皇既然选了他来做这个巡盐御史,本王就不能拖他的后腿......”
莫磐失笑道:“关林大人甚么事?小子从来没想过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