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獭獭兔,先生知道吗?在至冬国,几乎每个人都要有一顶獭獭兔毛的帽子。狩猎季开始的时候,每个14岁以上的男孩,都要去猎杀一只属于自己的獭獭兔。
——嗯,想想先生穿上棉衣,戴上棉帽的样子……哈哈,总觉得怪怪的。不过没关系,我的家人们不会在意。他们都是很和善的人。我的弟弟妹妹们也很想见你。
——火水,先生喝过没有?不喜欢喝酒?在至冬国说出这样的话,会被人怼在墙角揍的。哈哈,开玩笑,这只是一种偏见。但,如果先生来了我家,我是一定要和你喝上一瓶的。一杯?一杯怎么够,你该不会是怕喝不过我吧,哈哈,那我可要嘲笑你了。
摩拉克斯猛地停下脚步。
失控的思绪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自从莫名其妙地失去左眼的视力,他的思绪总会这样不受控制地向前追溯。
向前?向多前?
摩拉克斯忽然有种踩空什么的感觉。
不动玄岩之心见证了千年的历史,唯有这样温暖到让人迷惑的时刻不该被称之为“过去”。他的过去没有凡人的温暖。他过去体验过的温暖,是天上的云,云上的月。
月光清淡,平静,宜人,温暖。但也遥远。绝不会如此亲近,亲昵,平易近人。
先生,先生。世间鲜少有人这样称呼他。岩王爷,岩王帝君。帝君,魔神。武神,战神,至尊至高之神……他有很多威慑四方的名号。老爷子是风神的专属称呼,带着酒气,洒脱,蒲公英乘风一般的轻快。只是五百年的时光过去了,他也很少再这样称呼他。
摩拉克斯隐隐觉得是自己的神之心出了问题。自己的心变得柔软了,不再像自己了——他甚至默默感应了一下。可是那里完好无损,冰神并没有打算对他来硬的,也没办法对他动手。
他的思绪会变得如此柔软奔逸,只发生在这几天之间。
而这些思绪——
——几乎都是被那句“先生”唤起。
凭感觉一路向北,摩拉克斯从不凭感觉做事,但他不想压抑这份冲动。至冬国的至北,存在于提瓦特旅游指南上的豆腐块景区,终年不化的浮冰,海屑镇。
多么平平无奇的名字,海中一屑,之于国土辽阔的至冬而言,甚至有些自轻自贱的意思。
远离喧嚣热闹的城区,广袤的冻土一直向北延伸。茂密的杉树林成群拔起,雪悄无声息地落在大地之上,目之所及,一望无际的白。没有生命能够徒步穿过这片森林。凡人需要停下来寻找火源与食物,但摩拉克斯不是凡人。
脚步和思绪总要停下一个,而摩拉克斯是个最不喜欢胡思乱想的神灵。他的脚步不曾停歇,似乎即将追到自己的左眼,而那只眼睛正在看着什么样的风景——这句话只是被巴巴托斯无意提起,可没人确定他的左眼就在至冬的土地之上。
这样急匆匆地从璃月跑过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但是摩拉克斯等不下去了。
他的左眼,世界上第一枚摩拉。不是用于流通的第一枚,而是创立“契约”之概念的第一枚。那是万种契约之起源,从此,人们便有了交易,公平,以物易物的概念。从此,神灵以左眼注视着此世一切之契约,以血肉所铸之金币,维系着此世一切之契约。
除了摩拉克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可如今,这万事万物契约之起源,到底被自己遗失到了哪里?
他这样想着,脑子里的声音又不合时宜的响起。青年的声音,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的声音,含着什么东西,呛在嗓子里的声音。
‖﹕﹕‖
——先生,先生。钟离先生。钟离先生。
我要和你打个赌,我来和你打个赌。
在璃月,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在我们至冬,说谎者连舌根都被冻烂。
——先生,先生。这是一份契约,是我们之间的最后的契约。
——如果你再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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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停下了脚步。
阿贾克斯抬起头。
少年阿贾克斯——少年达达利亚抬起头,怀中捧着空空如也的背包,抬头看着摩拉克斯。
至冬国的北方以北,海屑镇的浮冰之上,他从深渊而来。他的右眼是空无一物的蓝,左眼是此世最辉煌最灿烂的金。金色,高贵的颜色,一切契约的起源,坚定而不容置疑的颜色。
如果你再见到我。
如果你再见到我。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感到莫名其妙地抓抓头。摩拉克斯下意识走上前,想要将少年扶起——但少年嘿咻一声自己蹦了起来。他拍拍身上的雪,一蓝一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既不胆怯,也不迟疑,只是很莫名其妙地盯着摩拉克斯的脸。
摩拉克斯怔怔地看着少年的左眼。
半晌,少年笑了出来。他的嘴巴咧开,唇珠翘起,睫毛也快乐地聚成两簇,眼尾的那几根尤其地长,像是在撒娇似地高高扬起:
“好奇怪啊!这里怎么还有外国人进来?先生,难道您是来专程找我的吗?”
先生,您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说着问候的话语,扬起灿烂的笑容。来自深渊的少年眯着眼,俨然一副至冬欢迎您的模样。他把背包抱在胸前,右手托着包底,左手不经意地摸向背包的一侧。那里装着他的短剑。战斗的武器。
指肚触碰到剑柄,阿贾克斯安心地睁眼。不确定自己是否维系着“孩童”应有的笑容,阿贾克斯努力地微笑着,试图让对方放松警惕。少年本就不是擅长伪装的人,但是面对这突然出现在深渊附近的异国来客——猜忌在心中生根,阿贾克斯无法相信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