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深渊。
它被人丢进了深渊。
笨重的怪物扭动着身体,拍打着尾鳍,破碎的巨角早已被自己撞毁。
这是一场被金色之人囚禁的梦。一场永不终结的深海之梦。梦中有巧克力的甜,面包酿的涩,绝云椒的辛,竹林笋的鲜。他的梦是一场五味俱全的盛大幻觉。
可是他要活下去,他要游上去。他不要熄灭在这里。他不能让自己燃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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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先生?甜pi尧F槽个}璅nSt墝@<皡c甜花的味道……海屑█镇,第一次冒险'馹禠.M倳勼\砆█████父亲……冰窟窿……头痛██gA愒>3还有冬妮b1cwY娅。?与旅███者的战█斗禠.M倳勼、托克、托克还好吗??甜pi、我会等你来至F███……冬、打雪仗……我会将██颗星星……
████星星?
金色的星星……金色的眼睛。
金色的眼睛……契约。
契约……我和你的……
契约,契约,我想起来了,我们的契约,
先生,我们的契约,最后的契约是,
——巨大的岩□□穿了怪物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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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挣扎了片刻,不动了。
幻梦消失了,生命消失了,封印消失了。无论如何都没有必要再封印了。
那是被他亲手丢进深渊的怪物。那是被他亲手封印的怪物。
那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没有“杀死”,而是“封印”起来的,曾经名为达达利亚的……如今的怪物。
这是多少次了?
这是第一千零一次了。
第一千零一次,钟离杀死了达达利亚。第一千零一次,钟离想起了天理对他的惩罚。第一千零一次,他在达达利亚死去的这一刻,想起了他们曾经拥有的所有的回忆。
一千种回忆在此刻瞬间突破所有的空间和时间,拧成一股名为神罚的绞绳,温柔地套住钟离的脖颈。
而如今,回忆的绞绳再次被自己亲手加粗了一股。钟离恍惚地意识到,在下次轮回终结的时候,他仍会像这次一样,想起自己曾一千零一次与达达利亚相识,相知,然后,亲手杀死他。
或是像这样——钟离毫不留情地用岩脊凿碎了在地上抽搐的,颤抖着,想要碰触自己的触手——彻底地摧毁他。
钟离猛地捂住嘴。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凡人。他在以真正的凡人之躯,沐浴在一千零一次的回忆,杀戮,死亡,与绝望之中。
这深渊早已堆满了名为达达利亚之人的尸体。而这些,摩拉克斯,都是你亲手造成的。
钟离欲吐欲呕。几番忍耐的颤抖,凡人鲜血顺着指缝蜿蜒流下。
——摩拉克斯,祂会让你成为真正的凡人。
——这才是祂对你的,最残忍的惩罚。
在第一千零一次杀死达达利亚的时候,钟离,你想起了什么?
“诅咒是什么?”
“凡人是什么?”
——“摩拉克斯,你是否真正地理解过,‘凡人’一词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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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需要折返,故事的原点始于世界的尽头,提瓦特大陆的终焉。那是方舟崩坏的终焉,是一切轮回的起点。
天理的意志化为人形,将异世的双子斩杀,将众生的魂灵践踏。烈火将万物燃尽,闪电骤雨一同被暴风卷起。久久不曾平息。天空之岛在坠落,鲜血如河,成毯,如长舌般吞噬诸神的尸体。死亡在这一刻成为通往神座的阶梯。
在那场终焉之战的最后,摩拉克斯忽然明白自己到底在与什么进行对抗。
他交出神之心,本是想让出自己的力量,由异世的双子联合诸神,终结这来自天空的契约。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愚蠢——并非恐惧,亦非悲哀。只是愚蠢,他只觉得愚蠢。
何谓愚蠢?蚍蜉撼树。可二者尚属有形之物,虽力量悬殊,仍值得一试。而自大并非愚蠢。
他们——诸神到底妄图推翻什么?来到这里才会发现,他们面对的乃是真正的无形之物。
双子们联合诸神与深渊之力的所谓战斗,不过是在向空气挥拳,与清风搏斗。尘世七执政也好,异世的干预者也罢,那些在天理面前,都只是水中的倒影。
倒影如何战胜真身?倒影只是真身映射在水中的回声。无形,即无处不在。非想非非想,这里是真正的非非想之天。
摩拉克斯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化作白发少女的神祇。到底该将【祂】称之为什么——天道?天命?世界的真身,提瓦特的意志?
或者是,所谓的,万物万象之道——所谓的,天理?
摩拉克斯下意识动了动手臂。没办法挣脱,徒然挣扎的结局。把他双臂分别吊起的锁链都是虚妄,把他心脏贯穿的数杆长枪亦非实体。所囚刑具皆是无形,无形即是意志,意志没有弱点。是世界束缚着摩拉克斯。是天理将他囚禁在这里。
是天理不许他随万物凋零。是天理要他在这里接受诅咒。接受——成为凡人的诅咒。
“成为凡人?——这样的诅咒,何其可笑。”摩拉克斯轻叹着。
“何其可笑?摩拉克斯,是你先成为人之子,是你先舍弃神之心。是你先逃离神之座,是你先忤逆天之理。何来诅咒?只有仁慈。天理在助你实现愿望。”
“我已是凡人,无须襄助。”摩拉克斯淡淡地。
天理轻笑一声,从神座走下。
祂的脚尖踏过缠绕摩拉克斯的锁链,指尖轻轻触向摩拉克斯染血的脸颊。神祇的十字星瞳孔不带任何悲喜。祂的指肚揩去他唇边溢出的鲜血,像父母拂去孩童脸上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