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一点一点地讲。
苦难要大口大口地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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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四只餐碟。刀叉擦得干干净净,沙拉与奶酪盛在各自的盘中,牛奶与番茄汁每人一杯,与面包篮一同端来的还有蜂蜜与黑醋。甜菜汤是压轴大菜,冬妮娅戴着厚厚的厨房手套,招呼着安东把酸黄瓜拿出来。
昏黄温暖的灯光之中,汤汁的香气缓缓散逸,番茄的甜,柠檬的酸,薄荷的清爽裹着甜菜的馨新——香气飘散四溢,七窍袅袅哼香。
“我知道,哥哥喝甜菜汤的时候,一定要加很多的酸奶油。”冬妮娅放下汤锅,笑盈盈地着看向达达利亚,“妈妈早就去集市买好啦,最贵的那种,一直都冰在外面的冰库里,就等着哥哥回来一起吃。”
安东一手捧着酸黄瓜的坛子,一手抱着酸奶油的罐子。他抖抖嗖嗖地从外面小跑进客厅,身上只穿一件单衣,鼻头瞬间冻得通红。
“谢谢你,兄弟——嗯,酸奶油,先生知道是什么吗?”达达利亚笑着接过弟弟手中的奶油罐,嘭地一声拧开: “不吃甜菜汤要是少了这个,那就太没意思了。”
“哦?”钟离饶有兴致地看着达达利亚手中的小罐子,“奶油在璃月并不少见。不过这酸奶油……我也只是有所耳闻,不过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就正好了。等有机会——啊,就明天吧。等明天,我去凿个冰窟,钓些鱼上来。到时候我就可以为你做一顿酸奶油风味的鲑鱼卷饼。”达达利亚说着,嘿咻一声,从罐子里擓出一大勺奶油。
“嘿嘿,哥哥做的鱼肉卷饼可好吃啦。”冬妮娅还是笑吟吟地,他看向钟离:“我们最小的弟弟,托克在家的时候就一直在念叨,说想吃哥哥做的海鲜料理。尤其是海鲜羹,他说,无论是妈妈还是我,都做不出来哥哥做的那个味道。”
嗯,海鲜吗。
钟离若有所思,看来,这一家人大概都很喜欢吃海鲜。
不过,如果是鱼肉卷,大概既看不出来形态,腥味也会减淡很多。既然自己是来做客,倒也不必扫了大家的兴致——钟离默默想着,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毕竟对于吃这方面,他永远都不会失去兴趣。
“哥哥,我想喝那个——哎呀、”
安东起身,本想去拿达达利亚手边的牛奶盒,却不小心碰翻了手边的番茄汁。
玻璃杯在桌沿儿上晃了半圈,即将倾倒的瞬间,达达利亚已然住安东的手,帮他扶稳了杯子。
有番茄汁溅到安东的手上和裤子上。好在杯子没有摔碎。青年呼地一声舒了口气,笑盈盈地看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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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
安东看着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染红了。
染红?是番茄汁吗?番茄……哥哥知道他最喜欢喝番茄汁,也喜欢喝甜菜汤。
所以他的手上……并不是血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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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样就没事了吧?”达达利亚松开安东的手,一耸肩:“安东,你的反应明明很快,只是经常放不开手脚。谨慎是件好事,但是偶尔,也要学会更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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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不要……这种事,我……”
安东双腿一软。他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
为什么?面对最亲近的兄弟,他的手上,脸上,衣服上裤子上居然都染满了——染满了番茄汁,甜菜汤。
“哥哥……为什么?”
“为什么会……你要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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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裤子还是弄脏了啊。去换一条吧?等油渍干了会很难洗的。”达达利亚说着,拿起纸巾,想要帮安东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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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猛地拍开青年的手。
在拍开的一瞬间,安东感受某种奇异的体验。
有一阵风从他的掌根处掠过,他的手腕里感到了气流。手腕里?奇妙的修辞,诡异的体验。安东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或者说,自己的右小臂。
番茄酱与甜菜汤的颜色顺着白色的东西缓缓流下,白色是什么?红色是什么?是哥哥最喜欢吃的酸奶油吗?是哥哥最喜欢喝的甜菜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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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发酵的东西可是很难洗的。”达达利亚看着安东的身影,轻轻说道,“一旦染上,怎样都会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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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更多的,更多的血,顺着肉与骨头之间的缝隙喷了出来。红色的血,白色的骨,粉色的肉,通通被深黑色的水凝刀刃利落地斩断。
比起疼痛更多的是恐惧,比起恐惧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手握深黑色刀刃的人有着橙色的短发,白皙的皮肤,与母亲一样在头顶翘起来一撮儿头发,还有——深蓝色的,空无一物的眼睛。
空无一物的眼睛。来自深渊的眼睛。左边已然失明,右边只剩下深深深深的蓝色的。
如死亡一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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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妮娅?你坐下来等吧,安东偶尔也要自己练练家务活。你不要太惯着他,洗点东西而已,让他自己去。”达达利亚向冬妮娅伸出手,“来,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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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踩过冬妮娅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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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才没有惯着我!平时的家务活都是我们猜拳来分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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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哭喊着,扑向冬妮娅的尸体。他想要奔跑却没有双脚。他想要抱起她却没有双手。双脚在哪里?双手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