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外传来叩门声。
“喔,要用卫生间吗?我这就好了。”达达利亚应了一声,胡乱一抹脸——
门应声而开。
披着睡衣的摩拉克斯缓步走进,头发还松松垮垮地散在脑后,似乎并没有打算拢起:
“腌笃鲜已经在火上了。现在,我也要冲洗一下。”
——冲洗一下。
说是冲洗一下,但现在,达达利亚和摩拉克斯正泡在同一个浴缸里。该说不愧是望舒客栈的顶级套房吗?这里的一张浴缸,足够装下两个长手长脚的男人。
二人搁执浴缸的一端,沉默。摩拉克斯不解地看向达达利亚,半晌:
“其实,我只是想要冲洗一下。”
“哦…来都来了,泡一会儿嘛。”
所谓话糙理不糙,□□的确是让一段关系升温的最好办法。雾气将达达利亚的脸蒸得一片通红,即使如此,他也没将“我就是想同你一起泡澡”这种话讲出口。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青年仰头向后靠去,试图舒展的胳膊肘向外一伸,不小心碰到了浴柜上的东西。
一只橡皮鸭被撞到地上,弹了几下,吱扭一声。
摩拉克斯俯身,伸手将橡皮鸭子捡起。那s是一只小黄鸭,黑黑的眼睛,红色的嘴巴是,璃月孩子们喜欢的入浴玩具。
思索片刻,摩拉克斯将那只小鸭子置于二人中间,让其轻飘飘地浮于水面,说:
“看,阁下。”
达达利亚一愣,盯了半天,方才明白摩拉克斯的意思是这只鸭子像他。沉默片刻,青年喷笑一声,不甘示弱地将头顶棕色的毛巾摘下,转麻花式将毛巾拧长长一条,置于水中:
“看,先生。”
“?”摩拉克斯不解。
“这是,一条龙。”达达利亚得意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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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龙啦!哥哥做的明明就是一条长了须子的毛毛虫——!”
雪将少女的鼻头和脸颊染得一片通红,冬妮娅被哥哥的大作笑得直不起腰。安东蹲在地上,拿着树枝戳戳那只“龙”,忍了半天,最终还是喷笑出来:“真的,真的好像毛毛虫啊,而且还是长了须子的,噗……”
至冬国,海屑镇。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轮回的重点是青年的家乡,少年少女们在冰天雪地中肆意叫喊,欢闹,将彼此摔到地面,用雪花涂满对方满脸满怀。
粉色的发带结迎风飞舞,冬妮娅搂着阿贾克斯的脖子,亲昵地蹭着哥哥的脸颊。青年早已卸去了战斗服上的尖角,换上了毛茸茸的獭獭兔毛大衣,无限温柔地包容着妹妹的撒娇。他与她拥有同样的发色,同样的眼角,眼尾的睫毛一同上翘,唇边哼着的是同样的歌谣。
“哥哥下次什么时候回来?这次托克不在,爸爸妈妈也不再,但大家一直都很想哥哥。”冬妮娅贴着阿贾克斯的脸庞,轻轻说着。
“是啊,托克也很想见哥哥。还有爸爸妈妈……”安东坐在阿贾克斯的的怀里,抬起头,看向青年的脸:“只有我和冬妮娅见到哥哥,太不公平了。”
“当然会很快。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们?”阿贾克斯笑着,将冬妮娅从后背揽过来,把二人一同搂入怀中:“——即使哥哥在外面工作,心里也是一直惦记着你们,惦记着爸爸和妈妈的。所以,冬妮娅和安东在家要听爸妈的话,不要让他们操心,也要替哥哥照顾好托克。好吗?”
弟弟妹妹用力地点头,一时间数根橘色呆毛同时摇晃,颇有家族的意味。阿贾克斯大笑一声,再次用力地抱紧二人,无比珍惜感受着此刻的温暖。
——此刻的温暖——
钟离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最后一站,这里是钟离答应达达利亚的最后一站。在彼此厮杀之前,在抵达终末之前,达达利亚选择了至冬,选择了海屑。说这样的话实在有些不可思议,青年并没有打算交代在与钟离的战斗中,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里就是自己此行的终点了。
此生,此行。数以千计的轮回于此终结,尽管达达利亚没有关于这段漫长轮回的任何记忆,但他却本能地选择回到了这里。
海岸线,浮冰前。这里是海屑镇唯一的景色,常年填充着提瓦特游览指南的中缝。黑色的潮水缓慢滞重,将洁白的冰块冲碎,登高远眺,如肠膜般黏连破碎,唯有极北之地才能得见。
但,虽说如此,这里的景色实在称不上惊艳。此处浮冰终年不化,不聚亦不散,比起美景更像巨网,将万事万物囿于深海。
囿于轮回。
悬崖之边,高台之上。这里是少年阿贾克斯的秘密观景处,可以将浮冰的景色尽收眼底。如今青年达达利亚折返于此,他摘掉獭獭兔帽,呼出一口热气,看向钟离:
“海屑镇的浮冰,先生没见过吧?”
“……”
钟离来到达达利亚身边,站定。数以千计的轮回积淀于此,他确信自己已经想起发生在二人身上的一切。残酷的时光循环往复,钟离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初次来到海屑镇,但他的确是第一次来这里看浮冰。
达达利亚席地而坐。
他伸出手臂,透过指缝看向远处的浮冰,闭上一只眼:“——呼。说来,能让冬妮娅和安东他们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见家人对恋人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一环,但是……”
说到这里,青年眯起眼,语气也变得稍微温柔了一些:“但是,其实我早就想带你来这里了。终年不化的浮冰,浮冰之下的暗潮——这可是海屑镇唯一值得称道的景色。不来看看,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