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冬的目标,女皇的目标,他的目标。
他忘记了自己第一千零二次的时候想要碰触他,忘记自己第两千零九百九十九次的时候试图拯救他,忘记自己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的时候在他的怀里许下心愿,合上双眼。他忘记了他们的此生这样短暂却这般漫长,忘记了他们的足迹曾遍布岩冰两国的大街与小巷;
他们在璃月欣赏折子戏,在至冬品尝面包酿,在摇滚会共饮同一瓶火水,在醉醺醺的回来的路上,他仍不忘为自己带上一包枫丹的红茶,牛乳与方糖。
直到他搀扶着他走过每一个有人或无人的路口,死亡与伤痛是他们此生最为醒目的路障。他们沿着既定的命运行进于此,最后结局总是仅剩一人。痛苦是刀,脚印是血,他们沿着这条小路走了一万次,来来回回的步伐踏出鲜红的长毯,那是嗤笑他们这一路爱得荒诞不经,满目疮痍的证据。
直到第一万零一次,他们终于赤足地站定于这无数鲜血与悲伤与死亡之上。他亲吻他,他抚摸他,他拥抱他,他安抚他。他们在漫长的夜里忘我□□,流泪,接吻,拥抱,爱与叹息一样幽深而漫长。
是的,是的。他想起来了,他与他交合的地方,他与他确认心意的地方,他与他吃饭,喝汤,烹药,品酒,聊天与玩笑的地方。他记得这荻花洲从南至北共有一十八束马尾,记得这望舒客栈自上而下共有一百三十九层阶楼梯,他记得这里的阶梯一层长,一层短,一层急,一层缓,他与他拾级而上,登高远眺,东望龙脊,南望瑶光,西望珉林……
而北方以北,是他望而不得,亲而不近的故乡。
他想带他回自己的故乡。
是了。先生,先生,我要带你回我的故乡。
——先生,有机会,我要带你去至冬看看。
——先生,有机会,我要带你去我的家乡看看。
——先生,有机会,我要带你回到我们的家,一起去看看。
有机会的话,一起去看看。
【——好,我答应你。】
【如果你能想起我。如果你能记起我。】
达达利亚,阿贾克斯。
值此终焉末路之际,我将传达最后的讯息。
我曾用此世最残忍的方式,将你每一寸血肉与我换替。
你的左手深埋着我的骨骼,你的右眼分享着我的视力;你的心脏跳跃着我的脉搏,你的关节早已有金石的质地。
你问我如何与你分享半身的伤痛?通过数以万计的死亡,通过数以万计的杀戮。
你问我为何与你置换半身的□□?我要你摆脱天理的监视。我要你再不被剧痛侵袭。
达达利亚。阿贾克斯。我将半身交付与你。我将神心交付与你。
我的左眼拥有创生概念的权能;如今同样交付与你。
提瓦特即将迎来热寂……而你可选择反抗,也可选择忘记。
你大可用凭此权能,来找寻天空将诸神明残杀囚禁之地;
亦可坐拥这足以成神的一切,去挑战此世所有强敌。
……达达利亚。阿贾克斯。
无需挂怀。无需惦念。无需忧虑……不必回忆。
——若是挣扎,徒劳无功…
——毕竟仇敌,乃是天理。
我愿见你肆意战斗,纵情此生,将武人的意志贯彻到底。
达达利亚,我的半身。
我情愿你,选择忘记。
忘记?
忘记?
让我选择,就此忘记?
色散漫天,流光溢彩,此间之烟火已然照亮璃月港的全部角落,仿佛要将全部的记忆唤醒。
光如泪渍,极缓极长,彩晖散尽,夜幕倒垂着自天空而落的泪滴。
金色的,蓝色的,天空的泪滴。
达达利亚看着这片夜空。他慢慢地举起右手,将一直捏在食指和拇指之间的——车子形状的——摩拉克斯的金石之心——对准这片被人以快活,绚烂,虚假所涂改至此的——
“——开什么提瓦特玩笑——!”
达达利亚将神之心抛向夜空,水形弓瞬间凝结于十指。不顾众人的惊呼,他阖紧右眼,左眼盯准那枚在半空中飞旋的棋子,拉起弓弦。
棋子,神心,摩拉克斯的神之心,钟离的神之心。钟离,钟离先生,自天空而来的恋人,被方舟所囚禁的恋人。
恋人。我的恋人。达达利亚的恋人——摩拉克斯。
弓弦如满月,元素力幻化而成的箭矢已然凝结于青年的食指与中指之间。水色的箭翎,金色的箭身,还有那纯白色的,如真正的冬极星般纯透耀眼的箭簇——那是岩元素与水元素最纯粹完美的结合,超越了提瓦特的限制,打破了方舟的规则,正如这数以万计的轮回叠加于此处而诞生的奇迹那般,耀眼,明亮,一触即发。
“——可别把我——看扁了啊!”
箭矢射出,有如白银裂风,紫电暴喝。在箭矢即将穿透神之心的刹那,原本昏暝的夜空立刻亮若白昼,一瞬间星辰隐匿,月色韬光,目之所及尽是利箭与金石激碰撞而出的亮色。
金色的蓝色的结晶在半空中激烈地颤抖,震动,细碎明灭好似启明之星斗,瞬间便唤醒这世间全部的光明。那是足以将所有的此世黑暗,嘈杂,混沌敛去的一箭,是期望,是呐喊,是放手一搏和背水一战,是决心撕裂这过往的一切,彻底粉碎这虚假之天的一箭。
神之一箭。
以神之权能,击中神之心脏。巨大的能量足以将现实世界的空间撕裂,魔神的权能在此刻展露出了它原有的威光。达达利亚稍稍定神,他将弓箭拢于身侧,重新注视这身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