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华抬起头,粉红色的发绳衬着淡蓝色的头发:“永恒,是将军大人的意志,也是我们毕生追求的东西,不应该有任何东西阻挡我们追随将军的脚步。”
“绫华你不要这么死板。”
“哥哥!你知道这不是死板,这是家规,是守则,也是你的家国理想。——个人私情,本该与理想相互印衬,如若情感与你要走的路相违背,说明这段感情本来就是孽缘,为什么不能割舍?”
“家国理想也包括家。”
“托马他本来就不是我们神里家的人。”绫华的眼睛充盈了泪水,在最亲近的哥哥面前,她脱口而出。
“绫华……你。”
“兄长,你杀那个刺客的时候,怎么就毫不心慈手软……”
绫人的脸庞在灯下白的像是要发光,俊美的脸上显现出犹豫。
“绫华,你我多年走过来,我难道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吗?”绫人放下手里的公文,眼睛里满是悲伤。
——“我早已派人去了。那些是神里家的死士,托马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顿时,绫华说不出话来了。
明明刚才自己是那个劝哥哥劝得最凶的,事到临头,却有些不知所措。
她苦笑一声。
稻妻安定了太久,导致绫人收起了温柔表面后的黑暗面孔,让绫华短暂忘却了哥哥的手段和城府。
兄长大人自然是极好的,无论是当年孤身撑起神里家,还是现在雷厉风行的做事方法。
只是,到头来,对绫人,对托马,是不是都太残忍了……
时间随着屋内的沙漏缓缓流过,仿佛凌迟的刑具一寸一寸破开皮肤,行刑者感受不到痛楚,只能看到从血肉里沁出的鲜血,刀寸寸入骨,最终剖开将要被丢弃的、仍在跳动的心脏。
马上就要到时间了,托马能打过那些“刺客”吗?
会不会,托马早就发觉了不对劲,知道是我想让他死,所以根本不会反抗呢?
绫人感觉公文上的每个字都在空中飘了起来,晃晃悠悠,让人心烦。
他思考了良久,终于起身,走出了房间。
夜风吹在绫人的脸上,甚是凉爽,左侧海岸边翻涌着小小的浪花,家宅里的池塘里游动着鲤鱼,月光柔美,树影摇曳。
绫人晃悠着晃悠着,习惯性来到托马的卧室旁。
绫人瞥见托马房子周围埋伏的人,神色暗淡了一下。
那些黑暗中的影子声音极轻:“家主,行动还继续吗?”
“继续。”绫人声音冷淡。
“是。”
黑影们又退下去了,绫人尽量收敛气息,轻轻推开了托马房间的门。
房间里的蜡烛全都熄灭了,空气里只剩下蜡烛熄灭时的淡淡焦味和托马omega的信息素。
“托马?”
房间没有回应,托马均匀的呼吸从床上传来,明显是睡着了。
但绫人还是感觉不对劲。
平日里像小狗一样警惕的人今天怎么会?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绫人掐着时间,慢慢接近托马的床。
黑暗给绫人盖上了一层保护层,让绫人永远高悬着的心慢慢沉静下来,有东西在心口压抑了很久,似乎将要爆发而出。
就在绫人靠近的那一刹那,托马从床上一跃而起,一下子就制住了绫人。
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托马卸了武器。
托马的脸上满脸惊恐和不安,像是受惊的小狗努力压制着让自己恐惧的东西。
“家主大人,我梦见……我梦见你要杀我……”
黑暗的屋子里明显是托马以下犯上地禁锢着家主,可屋外微微透进来的月光反射着托马流泪的脸庞。头上的发饰微微从额头上脱落下来,反而显得很狼狈。
绫人两只胳膊被托马握在一起死死压着,托马的脸上泪水不断从脸上滑落,无故触动了绫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温声:“托马,你梦里的东西跟现实毫无相关,你何必放在心上呢?”
“绫人……绫人……我……。”托马摇着头,“太真实了,就连你刚才缓缓靠近的脚步声给我的感觉,都一模一样。”
好一个一模一样……
“托马,你这样让我该怎么办呢?”绫人像是在自言自语,紫色眸子盯着托马,托马这才如梦初醒般猛得放开绫人的手。
“家主大人,是托马僭越了!”
“托马,你僭越的次数还少吗?”绫人无奈道。
他记得风雪中的天守阁,记得少年冻晕时的脸庞,记得普天谩骂下托马毅然决然留下来的语气,记得刺客身上搜出来的熟悉字迹。
“……”
托马听了绫人的话,羞赧地愣在原地,不知道回答什么,只好顺口提起自己下午遇见的女子:“家主大人,沐林怎么样,我下午听她说有急事想见大人一面,于是便帮了她一个忙。”
“她性子挺好,没给家主大人添乱吧?”
他不知道门外的家将已经将箭搭在弦上,只等着给自己致命一击。
直到现在,托马都在为绫人处处着想,生怕有什么做的不够好的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勾结外人的模样。
可绫人向来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个的。
“刺杀”的时间到了。
空中传来数十声极轻的拉弦声,托马猛地将绫人挡在身后,神之眼爆发出元素力,火元素盾死死围绕在绫人的身边。
也在那一刹那,绫人的脑子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手早就迅速提起波乱,瞬间砍断从外面射进来的箭。
喘息之际,绫人暗暗发出终止行动的指示,却只听见一旁的托马用极低的声音缓缓道:“绫人,如果我现在解释,你会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