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他一遍又一遍轻声呢喃着。
反正,我也失去了唯一的观众。
黑羽千影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握着快斗的手,问候的话梗在喉间无法出口。她仔细端详着这个数月不见,就清瘦消磨得令人心痛的孩子。
她陪伴他的日子太少,而他在自己面前也从来一副没心没肺的乐天模样。她实在已经无法,像普通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自如地去关怀、照顾他。
何况,还有一件事……她不知道要如何告诉他,该不该告诉他。更不知道,这会带给他宽慰,还是,更深的难过。
黑羽千影没有注意到,自己欲言又止的纠结神色已经全数落在了快斗眼里。
“妈妈,是有事要告诉我吗?”
她空余的手紧紧搅弄着褶皱的裙角,横心般咬了咬下唇,缓缓点头,“是……你父亲的事。”
黑羽快斗觉得自己十八年的人生是真TM的精彩绝伦,上帝在书写自己命运的时候,一定是个极其优秀的混杂狗血剧作家。
否则自己的人生怎么会如此滑稽又荒诞。
他的父亲没有死,一切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那他呢?他这些年……他这些年的执着、这么多的辛苦,到底又算什么?
他知道不告诉他是理所应当的决定,他知道不联系他是为了大局着想,他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该死地合理又正确。
可他终于也抑制不住心底泛上鼻尖的委屈。
这么多年,他这么努力地证明自己,难道都不值得一点信任,不值得一封简讯,甚至是一个暗号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我?
“快斗……”千影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眼眶通红的孩子,言语间满是无错和歉意,“是我们的错,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你……他也很抱歉,所以不敢来见你,他……”
“那次,把我从爆炸中救出来的人,是他吗?”黑羽快斗突然出声,打断了她迫切的解释。
黑羽千影没有说话,缓缓点了点头。
他疲惫地阖上双眼,半晌,叹息似地声音打破了渗人的寂静:“让他回家吧,我想见见他。”
“我也……很想他。”
“快斗……”千影没想到快斗这样快就松了口。连一句质问和抱怨都没有,连让他们多一丝愧疚和难堪都不曾。
她看着他,心里满是诧异和怜惜。是经历过多少事,才变得这样懂事成熟?
他睁开眼,嘴角带着释然的轻笑,“别担心,我是认真的。”
“我只是突然发现,人能活着,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啊。”
他转头,看着窗外高悬的太阳,耀目的日光刺得眼眶发疼。
如果是从前,他或许还会扭捏上一段时间,或许还会撒娇式地倾泻几句心底的委屈,或许还会对上帝的捉弄感到怨怼和愤慨。
可如今,他只能感恩这荒诞剧本里的侥幸。
他太累了,无论是怪盗基德的伪装,还是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悲怆,都让他无力再去计较这份侥幸里掺杂了多少诡诞和笑话。
他爱的人活着,还能回到他身边,他还有什么可指摘的呢?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啊,他还有什么可希求呢?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没入发干的嘴角,带着海水般苦涩的咸湿。
名侦探,你看,我连八年的欺骗都可以轻易地谅解,是不是特别好哄?所以你可不可以,也骗我一次?
你好好活着,好好地,回来我身边,我就原谅你,好不好?
第9章 错位
夕阳将霞光烧的血红,暮色透过虚掩的窗,将东京大学403号寝室映的金黄一片。
黑羽快斗将笨重的行李箱推倒横放在地上,惊起一地尘埃,在夕光中无声轻舞。
他打开箱子侧面的拉环,将衣物和生活用品一个一个堆放在写着他名字的床位上。
他还是来到了东大,进入了刑侦系。
爸妈知道他的选择时,诧异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可又不敢质疑他的决定。
他们待他实在太小心翼翼了,黑羽快斗在心底轻叹。
或许是愧疚太多,或许是担心失去魔术的事实对他的打击过大,又或许彼此错失的年岁太长,而相聚的时间太短,他们之间始终处处透着客气的疏离。
“反正没有想学的专业,跟警察周旋这么多年,对刑侦还算比较熟悉。”他是这样解释的,不知道他们信了几分。
真正的原因呢?其实他也不确定,黑羽快斗在心底发出酸涩的苦笑。
大概是为了以后有更多的机会,进入到公安或FBI工作,也许这样,就有机会查阅到他真正的档案,知道他真实的状况。
又或者,是自己还不死心,还抱有一丝微渺的期望。
期望他奇迹般地出现在这个地方。
如果一切顺利,如果噩梦不曾成真,如果奇迹真的存在。
他应该正拎着行李穿过熙攘的人群,任凭清风拂过汗湿的鬓角。他应该正走在大楼昏暗的长廊,一间一间寻找着自己的宿舍,一步一步,走到离他越来越近的地方。
“工藤?”
熟悉的名字在他耳边炸开了烟花,他条件发射般地转身,视线正对上门口带着鸭舌帽、皮肤黝黑的少年。
黑羽快斗知道那是谁,关西的名侦探。
是与他齐名的人,曾同他并肩的人,是他所认可的……最好的朋友。
他在叫谁?他……看到了谁?
他的心脏在剧烈地震动,震得四肢和瞳孔都无法自控地颤抖。
他不敢出声,不敢移动,生怕惊醒这一场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