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变了多少,无论他多不愿意查究这一点,身边的人也会不间断地提醒他,用试探的话语,用那种担忧又疑惑的神情。
而且,他的视线落向垂在身侧的右手,连魔术都失去的自己,要怎样去吸引那个严苛又挑剔的观众呢?
“随你。”宫野志保浅浅翻了一个白眼,并不打算掺和进这两个人拉扯试探的双向暗恋里。
工藤那个木头笨就算了,一向以浪漫著称的怪盗先生面对爱情居然也这么战战兢兢。
她从抽屉里抽出一本厚厚的文件塞到他怀里,语速飞快地说道:“这是他这些年的就诊记录。外伤都愈合了,没有大碍,但是阴冷天可能还是会疼。内脏器官,不是很健康,饮食必须规律,戒吃辛辣,不能饮酒,不能剧烈运动。”
“这些都还好,”她顿了顿,手里的笔无意识地打着圈,“最麻烦的,还是他现在的免疫力很差,而且凝血功能出现了障碍。”
“也就是说,一场感冒,一个伤口,都有可能对他的身体造成很大的损害。”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页一页认真翻阅着庞大文件的……少女,每翻过一页,她眉头的结就更深一分。
“他……还能接受吗?”
黑羽快斗看着这些,堪称触目惊心的诊断书、治疗方案和手术记录,眼底有些模糊。
这样的身体状况,他几乎无法再做从前喜爱的任何事情了。踢球不可以,侦探不可以,连自由行动,大概也会受到相当的限制。
对名侦探而言,一定非常痛苦吧。
“他意志力很顽强,好几次……我都快绝望的时候,他都挺过来了。现在除了偶尔会做噩梦以外,精神上倒是没什么明显的创伤。”
黑羽快斗嘴边浮起一抹骄傲又苦涩的轻笑。果然是名侦探啊,什么时候,都不会选择放弃。
“那我要做什么呢?”
“你只要照顾他的日常起居,让他按时吃药就可以,其他的我会负责,”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将挂在座椅靠背上的白大褂套在身上。
“文件你之后慢慢再看,我今天要去给他抽血,正好你跟我一起去吧。”说罢便向实验室的大门走去。
“多谢。”
黑羽快斗站在她身后,眼里是真诚而郑重的感激。感激她,费尽心力,为名侦探抢来的一线生机。
感受到身后沉重的视线,她缓缓摇了摇头,道:“是我应该谢你,如果那时候……我赌输了,你没有去。”
“他连这一点生机也不会有。”
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庆幸的事情了,黑羽快斗用目光描摹着工藤新一沉睡的面容。
自从见到这个人,把他拥进怀里,心底积蓄了五年的渴求便再也无可抑制,欲望破土而生,蓬勃着在他的精神图景里遮天蔽日。
执念在岁月里生根,欲求是永不知足的空洞。
就算名侦探爱的是从前的他,他也总能想办法让他再次爱上自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总会陪在他身边。
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
他们总要在一起,就算……他是他的哥哥,也没有关系。
他的手从腕间缓缓下滑,俯身移到病床上方。
我们多有缘啊,名侦探。
指尖轻触着划过针孔密布的手背,沉静的面容在瞳孔中渐渐放大,直到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我们注定相逢,注定相遇,注定纠缠不清,连血脉都相连。
滚烫的手指紧紧扣进冰凉的指缝,灼热的唇瓣在泛白的嘴角落下轻柔的一吻。
怎么办呢?名侦探。
就算你是我的哥哥,我也没有办法放开你了。
第13章 假面
工藤新一失神地靠在床头,听着窗外的生灵渐次苏醒,雏鸟叽喳着唤醒晨光。
昨夜的梦魇消耗了过多的精力,他看上去恹恹的,碎发低垂着散在额间。那个如梦似幻的人影更是搅得他心神不宁,颞部青筋凸起,不规则的脉动压迫着脆弱的神经。
他确信一切都是真实的。
倒不是说自己不会梦见他,事实上,那个人在自己的幻觉里,几乎算得上常客了,可……
工藤新一疲惫地阖上双眼,记忆倒回几个小时前的深夜。思绪已脱离控制,身体在自我重温。
他在渴望。
清晨惯常的凉意透进窗棂的缝隙,身体还残留着昨夜温热的余韵。他在无数个相似的日子里静默着醒来,一个人坐在病房的中心。第一次,他感到如此的落寞,好似世界是一场漫无止尽的孤单。
他在贪恋。
暧昧的气息缭绕着,在肌肤刻下无痕的印记,低柔的轻语在耳边不住地盘旋。破云而出的石子坠进平静的心湖,轻搅着涟漪泛动,撩起四肢百骸的情思。
他抬起酸软的手臂,指尖轻拂过微凉的眉心。
这样的触碰,从未出现过在他的梦里。他的梦里,那个人永远是虚无缥缈的,像个真正的幻影,遥不可及。
他确信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他这次又变成了谁,实在不难猜到……
“工藤先生,是头疼吗?”
他缓缓睁眼,新来的护士小姐正端着一个木制的方盘,眉头紧皱地看着他,木盘上放着一碗泛着热气的清粥。
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打算好好伪装吧。
他放下眉间的手,任思绪漫无边际地游荡。
如果你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在意,如果你能够跨越五年的时间,飘洋过海地找到这里,如果你竟敢在夜里不带任何伪装地出现在我身边,费尽温柔和暧昧的心思。
那么,是什么理由,一定要戴上面具,你才肯出现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