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五年前,都极少见他这样的开心。对什么都好奇,做什么都有趣,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纯粹而天真。
我应该……把你锁起来吗?
紧锁的眉头透出些许迷惘的神色。
郁郁不乐地度过漫长的一生,和自在快活地度过有限的时光,究竟哪一种,更为值得呢?
他默然良久,合拢的指尖渐次松散,离开了虚弱跳动着的脉搏,掠过安静压在被子上的手臂,停在骨节凸出的腕上。
如果是名侦探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吧。
他眼睫低垂,指尖小心地避开冰冷的银针,摩挲着一片青紫的手背。
滴答,滴答……输液瓶里的液体不急不缓,点点滴落。
他已经失去够多了,黑羽快斗不忍地阖上双眸,敛去眼底的痛苦和疼惜。
没有常人的健康,没有完整的自由,生活叫病痛切割得支离破碎,连梦想都必须甘心情愿地退让。
而他又怎么能,怎么忍心,为了自己的私欲,让他郁郁一生,连最后一点自由都失去?
“宫野。”
他缓缓睁开双眼,瞳色复又变得清明,眷恋蚀骨,执念烟消。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正在观察检测数据的宫野志保一愣,疑惑地回头,“什么忙?”
他缓缓抬起右手,定定地看着轻颤的手腕,变形的骨节正隐隐作痛,“你认识什么,擅长骨折后康复治疗的医生吗?”
天知道他今天举起扑克枪的时候,心里是多么懊悔。如果他还是从前的怪盗基德,如果他还拥有那种能力,如果他身上仍旧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魔术道具……
或许他就能想出更好的办法,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以命相搏。
即便未来难以预料,意外无可避免,他至少应该拥有足够的应对能力。
毕竟他们好像都和命运相处得不甚融洽,总要想办法提高一点话语权才行。
“这个我可以帮你联系。”她轻推桌面,椅子转向正对病床的位置,“想清楚了?”
“嗯。”
他放下手,目光眷眷地凝视着昏睡中的人,深情的眉眼中透出孤注一掷的决然。
就这样吧。
如果这是他想过的人生,如果这样,他会觉得快乐。五十年也好,三十年也罢,即便只有十年也没有关系。
他总会陪着他。
无论什么时候,也无论……什么地方。
或许她应该感到高兴的,宫野志保想。
工藤早就托她联系好了一位擅于骨折康复的专家,可却一直犹犹豫豫的不肯开口,深怕刺痛这人心底的疮疤。
如今他愿意主动提起,工藤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可是黑羽快斗此刻的状态,似乎,又并不全然是他们所期待的那样。
“黑羽……”她的语气有些迟疑,“你……”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问话。
她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陌生的来电号码,眉头轻轻皱起。本想直接挂断,却发现这个号码下已经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了,只是她之前一直关机,所以没有接到。
怀着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她按下了接听。
“您好。”
“您好,宫野小姐。”对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这里是搜查二课的中森银三。”
“中森警部?”她有些惊讶地轻唤出声,下意识看向床边的黑羽快斗,对面的人也正惊诧地望着她。
“抱歉打扰,只是想要确认工藤先生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否有需要警局帮忙的地方。以及……”他顿了片刻,似乎颇有些踌躇,“三位是否有人……方便来警局做个笔录。”
黑羽快斗翻出包里的手机,除了服部平次轰炸般的短信和电话,再也没有其他消息。
叔叔竟然宁可到处找人去要宫野的电话,也不肯直接联系他吗?
他大概是有些难受的,黑羽快斗想,他应该是要难受的。
但或许人心所能承载的情绪实在有限,即便此刻将细密的银针扎进心里,他大概也只能觉得麻木。
“我最近可能无法离开,工藤的状况还不稳定,至于黑羽……”她试探性地看向黑羽快斗,只见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应该可以,我和他确认一下时间,再回复给警部吧。”
“好的,多谢宫野小姐。”
“没事,应该的。”
她挂断电话,起身走向床边,“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过两天吧。”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床头,“等他状况好一点。”
她点了点头,看向还剩一半的输液瓶,“晚上得有人守着换输液瓶才行。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到半夜我叫你。”
“不必。”他轻轻摇头,“你去休息就好,我守着他。”
宫野志保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这个人不熬到精疲力竭,是绝无可能去休息的,只怕安眠药都持续不了多久。
她把需要更换的药袋一一列好,又嘱托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对了。”黑羽快斗突然叫住了她,“我去看医生的事,还请先不要告诉他。”
“好。”
地下室里没有月亮,只有一个冰冷的表盘在诉说着时间的流逝。
空荡的事务所里飘浮着满室的气球,在月光下闪出微弱的光亮,将里间的玫瑰衬得绮丽非常;冰箱里摆着一屉新买的鸡蛋,新鲜的牛奶盒边躺着几颗青色的柠檬;孔明灯安静地迭放在箱子里,连同灯上写满的祝愿,废弃在车库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