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步子越来越乱。
要不还是算了,他烦躁地想。笔录原本也是不用他这个警部去做的。
更何况,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将黑羽快斗和怪盗基德两个人合二为一,也不太确定自己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他扯了扯挂在脖子上的领带,一把拉开办公室的大门,盘算着招呼两个警员陪自己出去一趟。
刚走到大厅,迎面就撞上了刚刚走进警局的黑羽快斗。
四周的空气瞬间凝固起来。
“我是来做笔录的。”对面的黑羽快斗清浅一笑,“中森警部。”
他好像憔悴了很多。眼底一片青黑,脸色也苍白不少,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莫名显得疲惫又沧桑,好像已饱受命运的磋磨。
才短短三天的时间而已。
中森银三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再也说不出自己要出门办公的话,点点头将人领进了办公室里。
笔录进行得很顺利,公式般的对白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可能的尴尬。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中森银三按停了桌上的录音笔,一边整理着记录的手稿,一边说道:“这样就可以了,有缺失的部分,等工藤君身体好一些,再补上就好。”
“嗯。”
气氛再次陷入了凝滞。
“我送你出去吧。”中森银三不自然移开了视线,起身往门口走去。
关于怪盗基德的事情,他始终还是问不出口。
“对不起。”
握在门把上的手顿时僵住了。他回过头,只见黑羽快斗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眼里流淌着深切的抱歉。
“不管什么理由,不管……您还需不需要,真的对不起。”
他突然觉得所谓的解释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也并不是猜不出,黑羽快斗这样做,一定有他不得已的原因。而且看上去,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之前总听青子说,快斗高中毕业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他一直以为是男孩子长大了,终于沉稳懂事,不再胡闹了。
现在想来,他性格剧变的那段时间,不恰好就是怪盗基德消失的时候吗?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总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都过去了。”他松开了门把上的手,走回黑羽快斗身边,面目慈善地看着他。
“以后,还是叫我叔叔吧。”
敲门声突然响起,一个年轻的警卫出现在门口,说是某个居民区发生了盗窃案,问中森警部要不要亲自过去看看。
“准备警车,我马上过来。”
说罢回身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着说道:“照顾好自己。过些天,带工藤君一起来家里吃饭吧。”
“好。”
直到中森银三离开了警局,黑羽快斗哽在喉咙里的那句谢谢也没能出口。他其实没有想到,叔叔这么轻易就揭过了这一页,连一句质问都没有。
包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他心神恍惚地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宫野刚刚发来的消息。
“他醒了。”
工藤新一半靠在床垫上,宫野的话仍在他耳边反复回旋。
“我当时真的以为,他打算把你关起来了。”说到这里,她还状似可惜地耸了耸肩,“实话说,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
工藤新一很清楚,黑羽快斗是真的动了这个念头。后来放弃,大概也是因为……怕自己会过得不开心。
所以呢?
他轻轻摩挲着腕上的手链,心尖泛起细密的疼痛。
所以你的选择就是,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地方,哪怕是黄泉路,都要陪我一起走吗?
因为知道我也许寿数有限,所以连自己的那份,都想一并放弃掉吗?
他的指尖滑过吊坠上的小小羽翼,形状同他从前在欧洲教堂里见过的天使翅膀一模一样。
永远的守护吗?
他细细描摹着翅膀边缘流畅的曲线,唇边勾起一丝动容又苦涩的弧度。
你早就,在守护我了啊。
从很早很早以前,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工藤新一总是会很安心。
无论是多么危急的时刻,多么险要的场景。飞机失事也好,烈火燎原也好,坠向深空也好,跌落湖底也好。
即便那时他们还只是对手,但只要他出现,他就会觉得安心。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工藤新一仰头看向灰白的天花板,手里无意识地拉拽着腕上的链条。
如果放弃自由真的能换来黑羽快斗从此平安喜乐,他其实并不介意,甚至觉得这是笔不错的买卖。
可如果真的这样做,他们真的一起与世隔绝地生活在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黑羽快斗对他的偏执只怕会越来越深。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并不希望黑羽快斗全部的生活,全部的热情,全部的注意,都倾注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他从来不希望这样。
他从来只是希望他快乐。
想让他拥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爱好,自己的梦想,无论失去谁,都不会丧失继续热爱生活的勇气。
想要他的世界熠熠生辉,精彩纷呈,甚至那个世界里没有自己,都没有关系。
我要怎么做呢……
大门砰的一声撞开,打断了工藤新一的思绪。
还没等他看清轮廓,门前的身影就已经疾步飞奔到他跟前,气喘吁吁的,满头大汗。
稍稍缓过一口气的黑羽快斗在床边坐下,双手小心翼翼地抬起,又落下,最终握拳搁在床上。似乎是想把他抱进怀里,又怕力气太大,把他抱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