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歌谣还未唱完,他忽然凑近我,伸过来一只手。
男人身上的香味一下子抢夺了全部氧气,我盯着他伸出手,直到抚上我的头顶,才慢半拍地想要制止——
他拿下了一枚树叶。新鲜的绿叶,不明白是如何掉下来的。
钟离拿下落叶的动作只是一瞬,酥酥麻麻的过电感却持续了许久。
注意到我想要阻止的动作,他抱歉地笑了笑,“方才落下的,惭愧,应当问过你再拿的。”
我并没有回他。
直到十几秒后,我才从将要溺死我的香味中回神。再次汲取到氧气,我眨眨眼,莫名冒出一句:“钟离先生当是人间第一流。”
他的表情些许惊讶,“哦?如此谬赞,倒是令在下有些好奇了。”
我不问。
适当的神秘感是培养对方探寻自己的必要因素,我才不问他哪里好奇。
我语气得意洋洋地接了下一句:“一句改诗罢了。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青年眯起金色的眼睛,轻笑道:“好诗。”
第004章 千秋岁令(4)
往生堂的仪倌小妹整理好账单,唉声叹气地进了门。
最近的账单太乱,钟离先生的花销也很多。
幸好大部分都寄去了北国银行。她进屋,准备将账单保存起来,见到堂内椅子上坐着一名黑发青年。
仪馆小妹发现是他,开口:“钟离先生,最近的账单……”
“嘘——”钟离举起一根食指递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对方小一点声。他另一只手放在腿上,轻轻抚着少女的头发,“劳烦仪倌低声些。”
少女身着璃月最近流行的服饰,头枕在他的腿上,已然入眠。
仪倌认得眼前这位睡颜平和的少女。
毕竟这个月来,她总是跟在钟离先生身边,三天两头往青年身边跑,很难记不住。
仪倌小妹将账单整理好,抬头注意到青年戴着手套,悄悄地为她编发。
编好的头发散开,钟离心情不错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与至冬女皇的契约早已签订,七星请仙典仪的筹备濒临结束,处于庆典节日喜悦之中的璃月人尚不知道,他们将会面临怎样的危险。
璃月已进入春季,万物生发时节,近来的雨变得频繁。
街边的小孩子奔跑着从往生堂的门前路过,举着双手遮在头顶,边跑边喊:“下雨啦——收衣服咯——”
大雨倾盆落下,将璃月的石板浸润,树叶洗得新绿。钟离一瞬想起关于小虞的、五百年前的事情。
不信神的国度因无节制的欲望引来了祸患,漆黑的物质席卷大地,良田消遁,月缺花残,离析分崩。
神为此降下了神罚。
小虞并非坎瑞亚的遗民,她只是被无神古国召唤来的异数、未能成为救世者的弃子。
他遇见她时,她正在被漆黑蚕食。
世间有太多不该存在的苦痛,因此他在神罚之地救下了她,给了她心脏的一角。
魔神的心脏始终是缺角的。
最初的魔神因缺角的心脏而爱人,爱人使祂们填满了这部分缺角;
后来,缺失的一角被天理拿去与降临者的遗骨共同融合进了神之心。
她持有他心脏的一角,因此他会意外地知晓她心中所想。
雨水止不住地从天空倾泻,枕在他腿上的少女动动眼皮,被密集的雨声吵醒。
她打个哈欠,没有睡醒,迷迷糊糊地问他:“下雨了吗?”
钟离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热气氤氲着,被他说的话吹散,“白驹逆旅大抵是回不去了。”
“不如在往生堂歇下。”他提议道。
*
金发异乡旅人的到来在他预料之外,钟离需要确保这位少年不会破坏他的计划。
仙人、普通人、异乡人还有愚人众的士兵,都是这场演出中的重要角色,除了他,岩之神摩拉克斯……或许,现在应当叫他钟离。
往生堂接下了送仙典仪的重任,旅人为香膏的制作头痛,大街小巷的寻找擅长制香的人。
送仙典仪期间,小虞来找过他。
钟离当时正在三碗不过港品茶听书。
田铁嘴的病似乎尚未痊愈,说书的嗓子并不透亮。
少女在他身侧找了个空椅子,盯着他看了许久,什么也没说。
「钟离……」
心声听着忧事重重。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给她倒了一碗茶,“口粮茶,见笑。”
小虞接过茶杯,欲言又止,最后叹气地打趣他:“先生可是大忙人,忙起来就把我忘了。”
“怎会?”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我可不会忘了小虞的。”
她娇嗔地“哼”了一声,又问起:“送仙典仪结束后,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送仙典仪结束后么……
青年抬头望向明显比往日冷清的吃虎岩。
小吃摊今日没有出摊,万民堂生意较之曾经也难以说得上红火,他说:“我是个闲人,哪里有什么打算。”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跟着望过去,随口说道:“岩之神死后店铺都变得萧条了。”
他收回目光,摇摇头,“小虞呢?”
说书人的书讲完了,少女最终没有问出口。
但他听到了,一字不落。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
漩涡之魔神的封印松动,伪造的百无禁忌箓钻了空子,让一场大雨浇透了璃月港。
雨过天晴,钟离收起了伞,将其靠在北国银行的门边。
这一场恶战之中有千岩军受了伤,不过幸好没有更严重的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