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似乎对这件事格外感兴趣,他慢条斯理地问:“所以呢?你想做给谁吃?”
沈忆看他一眼,似乎是在说:那还用我说?
沈聿懂了:“四殿下。”他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那这一份,为什么不送给他?”
话音落地,很久都没有听到回音。
“沈聿,若我说,我很早就和他认识了,你信吗?”
暖黄色的光线打在少女面庞上,她的神色透出一种深刻的平静,无悲无喜,不怨不怒。
许久,沈聿说:“然后呢。”
“然后?”沈忆将酒杯倒满,抬起眼,虚虚看着空中一点,悠悠地讲,“然后我和他还算玩得来,自认和他交情不错,只是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跟我大吵一架,还不肯见我,第二天便消失了。”
“这也就罢了,如今再见面,我一直以为他是装作不记得我,竟还一直盼着他和我相认的那天。直到刚才我才发现……原来他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男人搭在桌边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沈聿,你可知这种不被自己喜欢的人放在心上转身就忘的滋味。”
淡淡嗓音落下,少女的神色平静至极,似乎在说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
沈聿始终垂着眼,不曾抬起头。
沈忆一口饮尽杯中酒液,一手撑起下巴,笑了笑:“也是,我忘了你出家好些年,想必是没想过这些弯弯绕绕的。诶,话说回来,你当年为什么要去出家?可别说是因为打仗死了人,你心里害怕,我可不信。”
沈聿抬起眼,但仍是没有看她,只是望着远处明灭的烛火,轻声说:“也许他的确没有忘了你,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不得已,只能装作不认识你。”
沈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聿还在说前面的事情。
“你不用安慰我了,”她嗤笑一声,“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分得清楚。他的确是不记得我了,不然,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不过也无妨,忘了便忘了吧……也许对我们两个人来说,当年的事本就不该发生,更不该反复纠结执着于过去,忘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准备怎么办?”不知为何,男人的声音竟听起来有些干哑。
沈忆有些莫名地看他一眼:“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了,如果以后有机会,再找他算账吧,现在就算了,我没时间。”
沈聿没再说话。
沈忆懒懒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道:“时候不早了,去睡吧。”
沈聿嗯了声,却没动。
沈忆准备去将食盒收起来,然而在目光触及桌面的剎那,她猛然瞪大了眼。
“沈聿!你——!”
她难以置信地指着空空荡荡、只剩下几粒碎渣、光可鉴人的盘子:“我的芙蓉桂花糕呢?”
她也是走神走得厉害,只知道沈聿吃了口她的糕,却没注意到他一直在吃,最后竟全给她吃得一干二净渣都不剩!
男人面无表情:“有点饿,没忍住就吃完了。”
“……”沈忆哭笑不得,“你不觉得甜吗?做的时候我好像记错了,足足加了两遍糖呢!”
“甜吗?”沈聿说,“也还好吧,我从小就喜欢吃甜的。”
沈忆:“……”
她无言地看了眼男人波澜不惊的面庞。
只是就这一眼,她忽然愣了一下。
片刻后,沈忆说:“我忽然发现,其实你有点像他……尤其这种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已经闪出八百个念头的样子,真的和他很像。”
沈聿看她一眼,淡淡回了两个字:“是么。”
沈忆随口嗯了声,然后站起来开始收拾盘子和食盒。
将盘子收进食盒时,她忍不住神色复杂。倒是完全没想到,这精心做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回礼,最后竟几乎全进了沈聿的肚子。
算了,反正这芙蓉桂花糕她也不准备送给季祐风呢,沈聿吃了就吃了。
提起食盒,沈忆向走向通往客栈二楼的楼梯。
走了两步,她忽然回身看向沈聿,疑惑道:“你还不走?”
沈聿说:“嗯,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沈忆无意窥探他的事情,转身上了二楼。
偌大的大堂里,只剩了沈聿,和处于酣眠之中的店小二。
寂静的深夜,没了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小二的鼾声忽然变得格外得响。
黑衣男人仍坐在原处,他拿起桌子上那只唯一的酒杯,在掌中摩挲着。
有微微的热度,还残存着她指尖的温度。
把玩片刻,沈聿拿过最后那尚未开封的酒坛,启了封盖,提起坛身,微微倾斜。
透明的酒液倾泻而出,尽倒入杯中,酒香霎时扑鼻而来,盈满衣袖。
男人端起酒杯,闭上眼,仰起头。
一饮而尽。
第019章 狡辩
又过几日,待季祐风病情好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启程上路。
桓王终究还是被赶回去了,季祐风小事上一向依他,但在正事上却不会。
饶是如此,桓王临行前扯着季祐风的袖子婆婆妈妈啰里啰嗦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废话,其中一小部分是让他注意身体,一大部分是让他小心沈忆。
沈忆看着桓王微微泛红的眼圈,面无表情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桓王走后,一行人继续北上。
当他们终于进入帝巳城的大门之时,大雪初停,整个北方已正式进入了寒冬。
一行人停在城门口,等待守卫查验通关文牒。沈忆坐在马车中,撩起车窗帘子往外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