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咦道:“这竟是章老大人的住址。”
这位章老大人本是翰林学士,但他性情孤傲高洁,先帝在世时,他屡次当众顶撞先帝,先帝送他八字评语“士之楷模,国之桢干”,然后将他罢黜,永不录用,章凊文却由此被天下书生广为称颂,再加上他桃李遍布天下,所以在文人中极具声望。
只是他最厌恶争名夺利和朝堂纷争,想劝动他为皇后出面说话绝非易事。
沈聿大概扫了一眼,合上字条,道:“走吧,回府收拾一下,即刻出发。”又朝小厮颔首:“替我谢过你家大人。”
他不是没想过去寻章凊文帮忙,只是此人不喜赫赫声名,为人低调,没几个人知道他具体住在何处,他几番托人问询,皆没什么结果。
听沈聿终于不再打求皇帝赐婚这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沈非顿觉一松,立刻紧紧跟在他身后上了轿,生怕沈聿反悔。
瞧一眼外面的天色,沈非劝道:“如今已经立冬了,这几日天气阴得厉害,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下雪,公子不如等明儿个天好了再去。”
沈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非:……
他就知道。
沈非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
这两日果然下起雪来。
细腻如盐的白雪落在屋顶,地面,河道,一夜之间铺满整个京城,放眼望去,满目皑皑,空气湿冷,充斥着干净清新的味道。
正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寒冷冬日,一篇名为《女子赋》的文章横空出世。
此赋一经面世,立刻为天下文人学子争相览阅,原因有三:其一,此赋是章老先生时隔多年后的拾笔之作;其二,此赋通篇所讲皆为当今之女子,正与如今朝中热议的女子为官、皇后辅政遥相呼应;其三,此赋由古至今,以史见今,旁征博引,字字朴质,实是极其罕见的绝妙之文。
此赋一出,瞬间为这个寒冷寂静的冬日添了一把炽火。京城三教九流,四九城内外,上到士下到商,皆议论得如火如荼——自然,有章凊文的《女子赋》在前,认为女子为官利大于弊的还是明显占据了上风,尤其是那些一心充满报国之志,视钱权如粪土的的文人直臣,几乎将此赋奉为圭臬。
不过短短几日,民间关于选拔有才能的女子入朝为官的呼声已经愈涨愈高。
是日早朝,有人便提起了此事,言语之间暗示皇帝是否考虑解除皇后禁足,同意皇后辅政,紧接着礼部侍郎郭肃出列,呈禀皇后操办先帝丧典的一应有力举措手腕,言辞条理分明,有理有据,任谁听了都要觉得皇后不来听政简直是魏朝天大的损失,实在叫人无力反驳。
天下文人舆论在前,真凭实据在后,又有民心加持,这一套连招下来,此前一直与皇后党派相争不下的人全都哑了火,有气无力地望向皇帝。
吵不过啊,根本吵不过!!
帝垂眸不语。
这日早朝最终以皇帝轻飘飘一句“此事日后再议”作为结束。
入冬之后,天黑得格外早。白日里就很寂静的朝阳宫入夜后更加寂静,只有宫门前几盏石灯幽幽映亮黢黑的青石板路。
白日里伺候的宫女都早早下值回下房去了,皇后被禁足着,皇帝也很久没来过,整个朝阳宫都歇得都很早。
寝殿里,沈忆穿着素色中衣靠在床头,满头青丝未束,倾泻及腰,手中拿着几页纸凝神看着。
她看得专注认真,全然未注意到寝殿外间忽然响起了几道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空气陷入不同寻常的安静。
沈忆细细看完,把纸张搁在一旁,准备就寝。
她最近睡得早。
也就是这时,沈忆终于注意到里里外外这异样的安静。
视野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道人影,她眸光一凝,转眼看去。
十步远的宝石孔雀隔断屏风旁边,男人坐在圈椅里,整个身子向后完全靠在椅背上,坐姿十分懒散,似是整个人陷进了圈椅里。
宫灯罩下明亮的光,将他的肤色映得洁白如雪,他偏头静静远望着她,似垂非垂的浓睫露出几分的慵懒,只那眼底却没有光亮,呈现一片平静而浓黑的深沉。
沈忆看向他身侧的纱帘,轻纱透而薄,隐隐透出外间一大片跪着的人影。
她有些诧异。
自从她被禁足,季祐风从未来过朝阳宫,听阿宋说,他近来日日都去容妃王氏宫里,怎的今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了,还没提前让人通传。
见沈忆终于看到他,季祐风抓着圈椅扶手,缓慢地站起身来。
他似是稳不住身形,晃了好几下才站定,然后迈着乱七八糟的步子朝床榻走来,毫无素日的威仪端方可言。
沈忆掀开锦被,下床去扶他。
手指刚触到男人的袖子,浓重的酒香扑面而来,沈忆手一顿:“陛下怎么饮这么多酒——”
话还没说完,身体骤然被一股大力推得向后跌去,她重重落到了厚厚的锦被中。
沈忆下意识想坐起来,但男人屈膝在榻上,身子已经压了下来。下颌被一把钳住,她被迫仰起头,男人的吻重重落下来。
一个强制而窒息的吻。
他吻得极其用力深入,沈忆几乎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双手用力去推男人的胸膛,却是像一面墙般纹丝不动,也不知道季祐风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胸前忽然一冷。
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在微冷的空气中,她浑身瞬间起了一层战栗。
季祐风解开了她的衣裳。
他放开她的唇,一路往下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