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种欣赏到极致的语气感叹说:“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她更适合坐这个位置。只要能帮她称帝,就算我真的死了又怎样?我绝不后悔。”
安淮北看着他的瞳孔隐隐颤动,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
“至于我,”沈聿道,“叔父,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尔虞我诈,你让我做皇帝,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安淮北终于忍不住了,他反手撤了刀,指着沈聿的鼻子:“我呸!啥也不是!老子看你就是太喜欢这女人了!”他满眼写着不可思议:“你就这么爱她!连自己命都不要了!”
沈聿却忽然敛了笑,正色道:“叔父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不是因为喜欢才如此欣赏她,相反,我是因为她是这样一个人才越来越喜欢她。”
他方才其实大可以一开始就走过去站在沈忆身后,那些大臣看到他,自然会知道再闹也是徒劳,可他没有。
因为沈聿知道,她会有她自己的办法让这些人心悦诚服,他的存在于她而言,只是锦上添花,从来不是决定因素。
他的阿忆,从来都不是只值得他一个人追随。
她值得天下所有人追随。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儿。
安淮北彻底说不出话了,嘴唇颤动数下,最后骂了句脏话。
这时姬远叹了声:“聿儿,我们不是责怪你,就算沈忆千般万般好,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个梁人,还是大梁皇室。”
沈聿淡淡反问道:“先帝是魏人,是纯正皇室血脉,可他待我父亲如何?待二位叔父如何?”
姬远神色复杂:“自古以来,功高震主,天子疑心,总是免不了的。”
沈聿道:“可见皇帝当得好不好,与血统没有关系,谁说皇帝一定要流着某一家人的血才当得?依我看,天下人人都当得,能者居之。”
这话简直骇人听闻,姬远瞪大眼:“聿儿,你——!”
沈聿神色平淡极了,似是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
姬远看着他,眼前又恍惚浮现起当年那个执拗少年的样子。
那个从小异常专注,永远克己自律,没永远心无杂念的少年。
那个即使只有八岁,也会坚持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给母亲守灵尽孝道的少年。
那个明说自己不会喜欢白家女儿,执意退婚的少年。
那个只是为了忏悔,就放弃一切出家六年的少年。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少年还是那个少年。
他一直都有自己的坚持啊。
姬远眼神几经变换,说不出是欣慰,心疼还是赞赏,最后,他用力握了下男人的肩膀:“也罢,你想清楚就好。”
安淮北早就不耐烦,一把拽上姬远的胳膊就走,骂骂咧咧道:“我算是知道了,这小子现在有媳妇儿了正美着呢!老子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不管他,咱们走!”
沈聿眸中浅浅掠过几丝笑意。
两人离开后,他回了朝阳宫。
本以为沈忆会在御书房批折子,谁知一进门,瞧见她斜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下,一手执卷,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好一幅慵懒春日里的美人揽卷图。
沈聿脚步一顿,眼睛定在了她身上。
他见过她很多样子,可即使到了现在,她的每一个样子,依然让他目不转睛,爱不释手。
“呦~”美人动了起来,静止的画面瞬间鲜活灵动起来,连裙摆上绣的牡丹都有了生气。她支起一只手,撑着脑袋笑看他,“这脸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这就肿成这样了。”
沈聿面不改色坐过去:“不小心跌了一跤。”
沈忆懒懒瞥他一眼,也没揭穿这漏洞百出的说辞。
她坐起来,拿起小几上的药瓶,倒出外敷药粉,掰过男人的脸给他上药。
沈聿垂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她动作很轻,很安静,不知道为什么,眼神丝丝缕缕地透着温柔,她整个人沐浴在春日阳光里,他几乎能看清她每一根睫毛,看清她认真的漾着碎光的瞳孔,看清她眼里映出的他自己,像一场梦。
他毫不自知地向她靠过去。
沈忆冷不丁开口:“哪里都值得。”
沈聿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沈忆取过拭巾擦去手上的药粉,继续慢悠悠地道:“我不是因为喜欢才如此欣赏她。”
沈聿眼底霎时闪过惊愕。
沈忆一点点靠近,笑看着他,一字一字,慢条斯理地把话念完:“相反,我是因为她是这样一个人才越来越喜欢她。”
沈聿转开脸,毫不犹豫,起身就走。
刚才她竟没走,而是一直在偷听他说话。怪不得这外敷药粉一早就摆好了。
沈忆早有预料,结结实实地一把把他按在榻上。
沈聿别开脸,她凑过去,他把脸转到哪,她便跟到哪,像一朵小小的、灿烂的迎阳花。
沈聿终于败下阵来,无奈看她:“做什么?”
沈忆笑眯眯道:“我都不知道原来沈公子这么喜欢我呢,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
男人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低声说:“现在你知道了,嗯?”
沈忆攥住他修长的手指,贴在自己面庞上。
知道了。
知道在她已经放弃的时候,他从未放弃过她。
知道在那些她一无所知的时间里,他曾多么努力而坚定地向她走来。
知道他的爱深沉而广阔,远胜她以为。
沈忆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轻轻地道:“沈聿,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沈聿好一会儿没说话。
半响,他终于开口,却是用一种极其微妙的语气,凉凉地道:“原来你是因为我为你做得多才喜欢我,那是不是有人做的比我还好还多,你就喜欢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