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萧鸷穷追不舍,沈聿甚至已经顾不上回防,死死盯着沈忆的方向,全力狂奔。
而就在这时,一个宋卫终于彻底被带偏了方向,沈忆的东北方门户大开,彻底失守。
这一瞬间的破绽没有逃过侯捷的眼睛,他等的就是现在!
侯捷不动则已,一动则如电闪雷霆,他身法极快,一眨眼就到了沈忆身前,抡起大刀,劈头砍去!
沈忆杀退一人,直觉到一丝异常,下意识转过身。
头顶三尺大刀高高扬起,在灿烂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线。
沈忆心跳几乎暂停。
举刀砍来的男人嘴角露出喜悦的笑容,刀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就在这时,她的右侧视野中突然凭空闯入一道人影,身披沾满血迹灰尘的锁子甲,头戴面具。
在他身后,正有一个男人举起手中长剑,瞄准了他的心脏。
巨大的恐慌突然狠狠扼住沈忆。
下一刻,嚓啷一道金戈相击的刺耳刮擦声,男人举剑横挡,那三尺长的巨刀竟就这么硬生生被挡了下来,寸进不得,与此同时,长剑深深刺进了他的左肩,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沈聿全凭直觉,变换身形,侧身挡住了萧鸷这一剑。
这时,宋卫终于发觉不对,纷纷赶来。
侯捷眼看一击未能得手,拽上萧鸷就跑。
危机解除,沈聿腾出手撕了布条缠住肩膀上的伤口,对几个匆忙赶来,脸色吓得煞白的宋卫淡淡说了句:“护好你们主子。”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自始至终都没看向沈忆。
沈忆也没有看他。
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宋一忍不住喊了声:“陛下……”
沈忆冷冷瞥他一眼:“闭嘴。”
宋一一个激灵,不敢再问了。
这一仗,打了整整一个昼夜。
无数人倒下,又有无数人冲上去。
后世史书上用八个字记载了这场周楚之间首次战役的惨烈:尸骸遍野,血染牧河。
这是周楚之间至关重要的一场战役。最终大周以五万人员伤亡的代价,换取了楚国十几万伤亡,这是历代史书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更是一场毫无异议的大胜。
然而在当时,结束大战后的周军营地里,却并没有人在庆祝这一场大胜。
阴云笼罩在所有人心上。
主帅营帐。
帐门打开,沈忆快步走进来,神色凝重:“安帅伤势如何了?”
本以为战局已定,谁知张铭照这个老将真不是吃素的,到最后了忽然反扑一口,死死把安淮北叼进了他们的埋伏之中,若非沈聿及时发现,拼死杀进去救他,只怕这会安淮北的尸体都凉了。
此刻帐中的床榻前已经围了大周一干将领,沈忆一进来,众人自觉为她让开了路。
军医脸色沉凝:“回陛下,大帅腹部胸口两处要害中剑,伤势极重,微臣已尽力,大帅能不能醒来……尚是未知之数,且就算醒了,只怕短时间之内也不宜再上战场了。”
沈忆立在榻边,看了眼安淮北的伤势。
腹部好几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血还在止不住地流出来。往日里狡诈无赖,嬉皮笑脸的男人静静躺在榻上,胸口微弱地起伏着,突然间变得脆弱不堪。
帐中一片压抑的沉默。
沈忆抬起眼,缓缓环视萎靡不振的众人,眼中倏然闪过厉光。
“你们这是什么样子?”
“我们是胜了,不是败了,安淮北是伤了,不是死了!朕知道你们难过,朕也难过,可外面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们,你们如此消沉,让底下士兵怎么想?都给朕打起精神来,不管安淮北是死是活,我们要做的,是为他报仇!”
众将听了这话,终于纷纷直起腰来:“是!”
沈忆又道:“传朕令,第一,你们记住,安帅只是轻伤,几日便可恢复,如有泄露消息者,斩。”
“第二,今日大捷,每人赏一吊铜钱,并犒以牛酒,但食不可过量,饮不可过度,若有因此而玩忽职守者,军法处置!”
众将神色一整:“末将听令!”
声量已经比刚才洪亮了不少。
沈忆缓和了神色,颔首道:“这才是我大周的将士。”
军心已经稳定住,她摆摆手:“都散了吧。”
众将鱼贯而出。
等所有人都走了,沈忆在桌边坐下,面对着军医,指尖在桌上笃笃敲着,却一直没说话。
军医试探着问:“陛下可是还在担心大帅的伤势?”
话音刚落,只见这位年轻的女帝面上忽然现出一丝罕见的犹豫,一闪即逝。
而后,她似是随意问道:“你可看过军中其他将军的伤势,他们伤得重吗?”
军医摇头道:“其他将领都无碍,请陛下放心。”
女人敲桌子的指尖微顿一瞬,她抬起眼,语气平和缓慢地问了一句:“当真吗?其他人都没有受伤?”
军医听着天子这微妙的语气,脊背突然一阵发凉,他硬着头皮想了半响,还真想起什么,立刻拱手道:“微臣失察,请陛下恕罪。林参将肩膀似乎受了伤,微臣问了几句,他说只是外伤,自己就能处理,让微臣安心医治大帅,臣当时分身乏术,便没再多问。”
沈忆微微皱了下眉,没说话。
军医道:“陛下不必过于担忧,久病成医,林参将经常处理伤口,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沈忆抬起头:“他受伤之后总是自己一个人扛着,连军医都不看吗?”
这语气似乎不大对,军医小心翼翼地道:“林参将他……一般都是自己打理伤口的,确实很少找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