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耳边回荡着族人凄惨的悲鸣,撕心裂肺,像是源自灵魂的哀嚎。
曲云织从未听到过能有人发出那种惨痛凄厉,非人的叫声。
而那些不成人形的生物,曾是她的家人。
她只能远远躲在一片山崖上,被人在身后捂住嘴,喉间压抑着哽咽,眼睁睁看着一切的发生。
刺目的光斑打在脸上。
不是梦,她的梦里才没有阳光。
她像是逐渐沉入一片名为梦境的苦海,被梦外的事物骤然间拉了起来。
曲云织惊醒。
刚睁眼,就对上一张凑近的大脸。
眉飞入鬓,眼角桀骜地上挑,高挺鼻梁下一张笑起来总显得讥诮的唇。
万俟逐鹿正满脸好奇盯着她的睡颜。
“!”
曲云织思绪还沉浸在噩梦里,行动不过脑子,下意识将那张俊脸一巴掌拍开。
她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越过魔尊的身影来到窗子前,唰一声大力拉下帘子,重新将光线严严实实隔绝在外。
做完这些,确保自己依旧处于令人安心的黑暗中,曲云织这才有心思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她就想起了那清脆的一巴掌。
曲云织:“……”
她转过身,见魔尊狭长的眼都瞪圆了,呆呆捂着自己被扇的半边脸。
万俟逐鹿对上曲云织的目光,松开手转而在空中摆了摆,不甚在意道:“我记得你们人族女子的闺阁很忌讳外男擅闯,这一巴掌算我自找的。”
曲云织扫了眼敞开的房门,又看了看还理直气壮待在原地的魔尊,冷笑一声,“那魔尊明知故犯又是为何?”
心中却在琢磨,魔尊没事闯她房间做甚?
她倒不担心噩梦的内容被知晓,梦中她都被捂住了嘴,还能说什么梦话不成?
万俟逐鹿全然没有身为不速之客的自觉,抽来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没好气道:“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我大早上过来找你却不见人,往卧房里一瞧才发现你睡得还挺沉,年纪轻轻的怎么身上死气这么重?”
他盯着曲云织乱糟糟的头发,想起她睡梦中始终紧锁的眉头,视线往下是一件沉闷的黑衣,与衣襟下苍白病态的肌肤。
再回忆她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拉帘子,魔尊语重心长,“成日关在阴暗的地方人都会发霉,适当晒点太阳对身体也好。”
曲云织:“……”
这魔尊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找我什么事?”懒得与他掰扯,曲云织略有不耐地问。
万俟逐鹿长腿交迭,一手托着下巴,他心情似乎很愉悦的模样,唇角微弯,“今日我打算将你正式介绍给魔族。”
曲云织挑眉,“以何种身份?”
万俟逐鹿意味深长道:“孤男寡女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
“这样真的好吗?”曲云织提醒,“别忘了我可是玄微仙君的道侣。”
万俟逐鹿闷闷笑了声,“再好不过,作为战利品而言,你简直是绝佳的选择。”
曲云织敛了敛眸,“随你。”
万俟逐鹿一拍手,就有侍女捧着托盘鱼贯而入,他些许嫌弃地说:“把你那身黑衣换了,梳洗打扮一番,待会儿随我去赴宴。”
曲云织没动。
万俟逐鹿尾音上扬,“怎么了?”
曲云织抬手一指门口,冷淡道:“出去。”还留在这里难不成想看她更衣?
万俟逐鹿:“哦。”
魔尊灰溜溜被赶出了卧房。
他双手抱臂靠在墙边,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
怎么感觉曲云织对他的态度随意了许多,嬉笑怒骂都少了平日里的端庄疏远,是因为起床气吗?
他不过心血来潮看一看她,没想到撞见她困于梦魇的一幕。
她心魔很重。
而且万俟逐鹿觉得,曲云织这副带点不耐烦和娇纵的性子,说不准才是她掩藏在重重心防下最真实的模样。
可不要被他抓住破绽,要不然——
万俟逐鹿没有接着想下去,他朝房门喊了一声,“还没好吗?”
换个衣服怎么这么久?
曲云织烦躁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你自己挑的,你不清楚吗?”
万俟逐鹿哑口无言,默了片刻,他道:“行,我先走一步,你稍后再来。”
听到魔尊脚步声渐远,卧房内,曲云织苦大仇深盯着侍女手中金饰。
她要换上的衣服与魔尊那件成套,金银红三色交织,华贵非常,搭配的饰品也多。
不知魔尊究竟怎么顶着满身金饰大步流星,他就不嫌重或者勒得慌吗?
曲云织认命低头,等侍女给她戴上金玉珠钗。
不知怎的,兴许是厚重的衣饰压得她胸口沉闷,心脏一声声的鼓动似敲在了耳膜上,愈加急促,也愈加慌乱。
就像有什么危险的事物即将到来。
周遭实在太过安静了,除了侍女替她更衣梳妆时带出的衣料摩擦声,金饰撞响声,还有她竭力维持平稳的呼吸之外,再没了其他动静。
她们好像被隔绝在了一间小小卧房。
“够了。”曲云织抬手挡住侍女,她实在无法忍受这股心慌意乱的感觉。
她的举动仿佛在湖面投下一颗的石子。
平静的表象被猝然击碎。
曲云织余光瞥见一抹闪烁的寒芒,想也未想,她一把拽住魔族侍女的手腕,将她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随着侍女手中金玉发钗落地,撞出清泉击石般的声响。
魔族侍女的胸口被剑尖贯穿,血迹顷刻间扩散。
曲云织的手与那截剑尖同时抽离,侍女身子软软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