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曲云织的问题,他轻轻撇了下嘴,十分嫌弃,“他们手艺还没我好。”
曲云织:“……”
魔尊真是能耐了,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震惊她两次。
万俟逐鹿表现得不如何在意,只时不时往镜子里瞄上几眼,偷觑曲云织的反应。
然后就清楚地看到她脸上挣扎的神情,像在大街上撞见一个长须虬髯却搔首弄姿的簪花壮汉,带着勉为其难的尊重与实在接受不了的忍耐,恨不得退避三舍。
万俟逐鹿一阵羞恼,炸毛似的喊了一句,“凭什么男的就不能臭美?你这是性别歧视!”
他语调忽又转低,变成呜呜咽咽的委屈,“我本体黑漆漆的,喜欢花里胡哨一点的东西又怎么了?”
曲云织敷衍点头,“嗯嗯,你说的对,我的不是。”
万俟逐鹿见她这般反应,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手速飞快编好剩下的小辫子,带上金制的发冠与抹额。
转过身,恨铁不成钢,“你再看看你,浑身上下光秃秃没一件首饰,人长得这么漂亮为何不懂得打扮自己?”
曲云织默默掏出他送给自己的牡丹形制发钗,“首饰我还是有的。”
万俟逐鹿顿感不屑,轻轻嗤笑一声。
他走上前,扶着曲云织的肩,推她到方才他坐的位置,自己则站在她身后,取出一把木梳,捧起流泻的长发。
“我替你梳妆。”
魔尊眼睫低敛,神色专注。
梳齿穿过流水丝绸般的黑云墨发,将那被睡乱的一头青丝打理整齐,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带给他莫大的满足。
万俟逐鹿状似无意提了一句,“我记得你们人族新婚时,要为嫁娘梳头。”
要是大婚当日他能亲自妆点她就好了。
曲云织本是闭上眼享受魔尊妥帖的照顾,闻言无语地借着镜子看他,小心思简直昭然若揭,“那是母亲为出嫁的女儿所做。”
“你难道想当我娘亲?”
万俟逐鹿手一抖,闭了嘴。
他闷不吭声,只将注意力悉数放在为曲云织梳妆上,很快替她盘好发,简单勾勒几笔画眉描唇,顺手从影子里抖落不少专为女子准备的首饰。
曲云织眼神微动。
万俟逐鹿一个支棱,忙不迭自白道:“千万别误会,这堆首饰是我近几日为你买的,我从前不近女色,长这么大只有你一个亲近的女子。”
曲云织挑了挑眉,语气不紧不慢,“我其实想说——”
她左右偏头,打量镜中自己,“现在这般素净便足够了,满头珠翠一想想就觉得脑重脚轻。”
曲云织勾唇笑了下,“你不会心中有鬼才急着辩解吧?”
万俟逐鹿不说话,愤愤捞起一根蝶形钗子,往她头发上一别。
盏茶时间后。
“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曲云织顺着他的话,看向镜中映出的自己。
靡颜腻理,金质玉相,向来苍白寡淡的面容略施粉黛,就将明艳的五官凸显,竟压过浮华奢丽的打扮,衬得一切黯然失色。
她恍惚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陌生。
万俟逐鹿满意端详自己的成果,笑意染上眼角,“从今往后,都由我替你画眉绾发如何?”
曲云织回过神来,随口说道:“还是不了,太麻烦。”
万俟逐鹿微愣,笑容淡了下来,忽而想起昨夜在曲云织身上察觉的若有似无的杀意。
她还是不肯与他许诺今后之事。
无妨,比起先前她态度要软化许多,慢慢来就是。
万俟逐鹿觉得自己从不缺耐心,唯独在这件事上,总感到挥之不去的焦躁。
他将心神转移到正事上,这是他心烦意乱时最常用的解压办法。
今天的日程共有两项。
一是去信上清仙宗有了回音,商榷人魔二族联姻之事。
仙宗没有立即应下,而是提出要与曲云织单独聊上一聊,确认此事真伪。
毕竟这消息来得猝不及防,谁也没想到玄微仙君的道侣被魔尊掳走,本以为会过得水深火热,结果没多久魔域那边送来一封联姻的信函。
曲云织与仙宗长老隔着水镜对话,略去有关鸿蒙至宝的细节,简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长老们听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他们心里只有两个想法。
美人计的威力恐怖如斯,勾得魔尊带着整个魔族当彩礼。
以及魔尊与玄微仙君果然是死对头,喜欢的对象都是同一个。
他们无不感慨。
玄微,你就安心地去吧,别怪他们照顾不好你的遗孀,谁叫魔尊的彩礼实在太香。
就连玄微仙君在世时都没解决的人魔两族争端,在他死后,反倒因其道侣嫁他人为妻,将这件事给办妥了。
命运弄人,真是可叹。
另一边,在曲云织与上清仙宗联络的同时,万俟逐鹿召见了段干鸿,继续上次未完的话题。
“你既然选择归顺本尊,也是时候将麟符交出来了。”
麟符足以控制占魔族数量七成之多的边境魔族,放在段干鸿手里,他难以心安。
段干鸿冷冷道:“魔尊陛下,且不说麟符本就是炎魔一族打造,拿在我手里天经地义。”
“就说我才刚归顺不久,就急着从我手里缴兵权,怕不是有些鸟尽弓藏的意思。”
万俟逐鹿散漫一笑,“你这就误会我了,本尊既想同神妖二族开战,自然要考虑利用边境魔族的大军探路。”
“战场瞬息万变,要是我每下一道命令都要通过你中转,这其中延误的战机谁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