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食人魔族的王城混得久了,别的不说,消除存在感躲猫猫的功夫,步妄语简直练得登峰造极。
他如同一阵微风飘过两个守卫的身边,或者说连风都不曾掀起。
悄然无声息。
步妄语顺利进入了藏有阵法中枢的密室,却不急着破坏阵法,而是慢条斯理转身,迎着守卫的背影。
并指为刃,干脆利落割下其中一个的头颅。
鲜血倏地飞溅。
他一番举动泄露了零星魔气,另一个幸运些的守卫第一时间察觉,顾不得同伴人头落地,一杆长枪横扫,意图逼潜行的宵小现身。
凌厉的破空声戛然而止,守卫长枪只抡了一半,就僵硬在半空,怒目圆睁,嘴角流出猩红血迹。
步妄语慢悠悠抽出穿透他心脏的五指,冷眼看着最后一个守卫倒地,手腕一振,将尚且温热的血甩了干净。
“呼~”
他松了口气,神色有些许疲惫。
步妄语虽然嘲笑曲云织修为不高,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混了人魔二族的血,人族那一部分常年受到魔域的压制,修行举步维艰。
方才尽全力压抑自己的存在感,才换取几个呼吸的时间用来击杀守卫。
好在计划中最简单的一环顺利过关。
步妄语仰着脖子,只见这间密室的正中央设有一座高台,其上镂刻密密麻麻层层迭迭的线条。
空中悬浮着形似机关偃术的嵌合球体,色泽极浓极艳,只是看着就叫人心底发毛的红光绘制成符文,宛如斗转的星河般静静流淌。
这就是整座王城禁灵阵法的中枢。
步妄语按了按太阳穴,脑中搜刮曲云织传给他的情报,贴心地标记出了中枢的薄弱处,只要破坏那几个节点就大功告成。
他对照脑子里的画面和眼前这个球体,看久了那些错综复杂的线条就觉得眼睛疼。
真不知道曲云织是怎么寥寥瞥过几次,就能将整座阵法拆解。
想起从上清仙宗听来众人对她草包美人的评价,步妄语暗自冷笑,并给那些不知情跟风叫她草包的人打上了蠢货的标签。
眼下的难关是怎样以最快的速度破坏阵法中枢,拖得久了动静迟早引来其他守卫,到时被困在窄小的地底下,他逃都没地方逃。
要是留刚才那两个守卫一命就好了,长生境魔族自爆内丹的威力,足够将阵法中枢狠狠轰一个缺口。
趁着尸体还新鲜,魔气流失得不多,要不试一试?
步妄语想到便要去做,物尽其用,就地取材,为自己的想法偷偷鼓了个掌。
尚未转身,他头顶蓦地搭上了一只手。
有人就在他身后!
步妄语呼吸一窒,捕捉到自己陡然放大的心跳。
他浑身僵硬,不敢转头,只听闻上方一道阴冷暴虐的嗓音响起。
“抓到你了。”
“上任魔尊的独子,庚楚殿下。”
段干鸿念出这个久远的称呼,轻慢地拍了拍少年的头,“当年我炎魔一族好心互送殿下逃亡,可殿下中途便不知所踪,这些年可是让我好找。”
步妄语很快冷静下来,拍开那只不怀好意的手,“我改名了,别用那个名字叫我。”
“还有。”他嘲讽地睨了段干鸿一眼,“你们当年打的什么算盘,自己最清楚。”
段干鸿毫不在意他这番弱小无力的抵抗,“殿下,你生父留给你的东西,应该还带在身边吧。”
“把麟符交出来,我可以当做从没见过你,要不然——”
他威胁似的一抬下巴,点了点地面散落的两具尸体,和正以恒定规律运转的阵法中枢。
“手握控制边境魔族的麟符,再加上里应外合勾结人族,意图破坏禁灵阵法,我相信魔尊陛下会很乐意与你谈一谈。”
段干鸿看着面前流露不甘之色的少年。
他本应更早些追上他,可离开座位是被希辰那厮拦了一下,身边那个人族老头儿也一副吃瓜看戏的样子。
实在烦不甚烦,索性捏着鼻子传音给希辰,说人族有异动他需要察看,转而让希辰对上那老头儿。
没曾想一语成谶,他紧赶慢赶循着微不可查的痕迹追上来,亲眼所见这个人魔混血是如何击杀守卫,在他打算破坏阵法中枢时才终于忍不住现身。
步妄语抿唇,心知与曲云织的这桩交易怕是完不成了,他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麟符我没随身携带,而是藏在了一个隐秘地方。”
他猜测段干鸿嘴上这么威胁,实则并不想闹到魔尊那里去,不然麟符只会便宜了魔尊。
可以说他们二人如今处境一致,都不想闹出太大事端。
段干鸿扯了扯嘴角,压根不信他的屁话。
这小鬼想做什么一目了然,要是刚才让他毁了阵法,人魔二族就会在今日对上,而他手握边境魔族大军的控制权,可以一举渔翁得利。
“既如此,你便在前引路,带我找到麟符。”
先把小鬼从阵法中枢边上引开再说。
“好啊。”沉默了片刻,步妄语笑着答应。
段干鸿不轻不重搭着他肩膀,而步妄语眉眼弯弯,只这样看着宛如一对关系亲密的叔侄。
他们迈着向外的步伐,每一此落脚都很稳当,仿佛一步踏错就会跌入陷阱。
即将越过门口横着的两具尸首时,唯有二人的密室内,响起了第三道陌生嗓音。
“找东西这种麻烦事就不劳烦段干大人了。”
这声音很轻,也很嘶哑,像从粗粝的喉咙里磕磕绊绊碾磨出来,吐字同样曲折回环,回荡在狭小的房间莫名森冷,几乎不似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