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的资质,不必非要拜师于我,无论哪位峰主,甚至是掌门也好,有他们的悉心教导,有朝一日终可扶摇上青云。”
玄微一叹,“何必执着?”
说完,仙君便不再理会,一挥袖摆。
颜清只觉眼前一晃,下一瞬他便被驱逐出玉京峰的范围,再难踏入那座山头。
他静立许久,扯了扯嘴角,躬身行礼,“弟子谨记教言。”
他凭什么不能执着?
曲云织原以为那个执意于玄微的弟子,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插曲,叫人死了拜师的心,今后便不再有交集。
可后来她好几次遇见了他。
每次都是孤零零一人,经常被一群弟子嘲笑捉弄。
怎么把自己越过越惨了?
想到这其中有玄微不留情面回绝他的原因,曲云织帮衬了他几次,一来二去就这样熟悉起来。
一日,曲云织正在休憩,看着少年忙前忙后的样子,她忽然托腮,漫不经心问道:“见我比较心软,于是从我这里入手,还想着拜玄微为师呢?”
“那几个欺负你的弟子,也是你故意招惹的?”
颜清到底还年轻,小心思被戳破,脊背明显地僵硬住。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还陪他演了这么久的戏?
顿了片刻,颜清调整好脸上表情,回头笑嘻嘻地说:“那是当然,我可是立下过雄心壮志,要拜就拜全天下最好的师父!”
曲云织一笑,她倒是不讨厌少年直白的野心。
“玄微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事情喜欢亲力亲为,偌大一座玉京峰都由他一人打理,他不嫌烦我都烦了。”
“所以。”曲云织状若无意地说,“我身边还缺一个洒扫童子。”
颜清的眼神亮了起来。
“那日玄微仙君的葬礼上,师尊本是叫我设伏魔尊,可师尊自己反倒让魔尊掳走。”
“我一时也不知您是如何打算,竟临时变更了主意,于是以营救师尊的名义召集人手,先将仙君留给您的资产与人脉稳住了再说。”
“然后想办法借由我在魔域的探子,将消息递给了您。”
即便过了几度春秋,曾经瘦削伶仃的少年长成玉树临风的青年,他眼中明亮灿烂的色彩一如往昔。
一副求夸奖的模样,扑进曲云织怀里蹭了蹭,“师尊,我做得好不好?”
曲云织摸了摸他的头,“嗯。”
颜清却没有意料中的满足笑容,而是从她怀里出来,来到步妄语跳下去的那扇窗户前,先往外冷淡地瞟上一眼,后啪一声合上窗子。
他语调幽幽,“那么请师尊告诉我,那个野孩子是谁?”
曲云织:“……”哦豁。
颜清眼角憋出两颗泪花,“师尊是不是在敷衍我,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说出来,我改就是了,为什么要瞒着我收养一个野小孩?”
曲云织:“……别误会,他拒绝了我的收养。”
颜清听完却愈加恼怒,“哪儿来的没有眼光的东西,居然敢拒绝师尊?”
曲云织扶额,“你认识的,那个人魔混血。”
原来是他。
颜清若有所思,佯装出来的羞恼褪去,并将步妄语这个名字,从勉强值得交往的朋友,划去了永远的黑名单。
曲云织见他的神情,似乎也看出他与步妄语关系不一般,生出些好奇,“你与他是如何认识的?”
颜清磨了磨牙,头一次体会到家花不如野花香的滋味,又将步妄语的名字在心底踩了两脚,这才回答,“做宗门任务的途中遇见的。”
“那次出了意外,我被卷入永夜城的遗址,与人魔混血狭路相逢。”
永夜城?
曲云织本是随口一问,这下不得不提起兴趣了。
颜清一扫她眼中神色,朝夕相处的默契便提醒他打开话匣子,继续说了下去。
“我也是后来才知晓,永夜城遗址就是他步妄语打开,为了从中寻找麟符的锻造方法。”
曲云织打断他,“麟符?那不是炎魔一族的手笔吗?”
颜清摇了摇头,“不是,这件事我也是从步妄语口中刺探的,麟符的工艺其实是永夜城主传授给炎魔一族。”
曲云织沉思,这也说得通。
她想起仲凌尉无意间透露的一句,麟符可助魔尊暂缓开启永夜影域的虚弱期。
结合魔尊说影域由边境魔族共同组成,她原以为是借麟符掌控边境魔族的行动,但仲凌尉并不知晓这一真相,又为何断言麟符于影域有助益?
现在却明白了,麟符的锻造与身为影魔的永夜城主脱不开干系。
其中蕴藏的工艺,也说不准和影域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怀疑永夜城主其实没死。”
“说不定躲过了当年那波围剿,现在正在哪个地方逍遥快活。”
颜清一句话惊醒了曲云织的神思。
她有些诧异,“为何这么想?”
颜清一耸肩膀,“因为在永夜城遗址中,我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蛛丝马迹。”
“比如当年参与围攻的不止有各大仙门修士,还有妖族,永夜城躺了不少大妖尸骨。”
“城里的阵法禁制竟还完好保存,没有被强行自外部攻破,还把我折腾得够呛,简直就像当年被从内里关闭,也就是说永夜城内部出了魔族的叛徒。”
“最后,也是最有意思的一点——”
颜清摸了摸下巴,隔了这么久,他依然对永夜城一行兴趣不减,“永夜城毁于神族神罚术。”
曲云织神色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人魔神妖,区区一个永夜城主竟值得四族讨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