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厌倏地一愣。
仆侍告诫他,要藏在冷宫不被任何人注意,曲云织要求他,躲在结界中避开妖皇派来的人。
分明是曲峰主将他拉出藏身的茧,教会他主动争取。
所以,曲峰主不会怪他擅作主张吧?
无厌露出苍白的笑容。
无论如何,他也得知道自己与妖皇究竟有什么区别,他需要知道其中缘由!
他绕过曲云织布下的结界,轻轻推开了门扉。
被探子带出玉京峰后,无厌试图打听妖皇的近况,可探子一言不发,急匆匆将他带到了一片后山。
连太子哥哥的面都没见到,他率先听到的,是曲云织不假思索答应将自己交出去。
为什么?
好歹付出人力心血,将他从妖皇宫里偷出来,好歹也有相处了这么多天的情分,为什么能如此轻易答应妖皇的无礼要求?
就因为他无关紧要吗?
他连鸿蒙至宝其实在自己身上的消息都顾不得,什么也不曾改变,妖皇还是那个妖皇,金尊玉贵,手握大权,而他不过是暂存至宝的容器,能被随意交换的一枚筹码!
太子哥哥不怀好意,带他赤裸裸地意识到自己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无厌眼神空洞,他觉得夜里的山风好冷,冷得快要他冻死。
他忽然很怀念曲云织的拥抱,即便将他一颗心撕得支离破碎的人也是她。
可他实在太渴望温暖了。
无厌几乎是落荒而逃,没有胆量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一句句听亭子内几人商谈如何处置他。
不能被曲峰主发现自己偷跑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
那样,至少她还愿意骗骗他。
*
“你当真打算将鲛妖交出去?”等妖皇与他们谈妥,心满意足地离开后,顾忘忧看向还留在凉亭中的曲云织。
“怎么可能?”
曲云织轻嗤,“糊弄他的,我在鲛妖身上投注了不少心血,叫我如此简单就将人抛弃,我还舍不得。”
“再者说妖皇是个不安定因素,还是鲛妖省心些。”
顾忘忧点点头,颇为赞同的模样,“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曲云织意味不明扫了他一眼,“无论用什么方法,将妖皇拖延一段时间,我便趁此时机将鲛妖身上的至宝夺过来。”
顾忘忧挑眉,“有把握吗?”
曲云织咬了咬牙,“没把握也得硬上。”
这件事与妖皇的关系不大,而是顾忘忧同她之间的博弈。
赵缨一事到底还是触动了顾忘忧的神经,即便赵缨本人看似安然无恙,但妖皇骤然拜访就是顾忘忧明晃晃的警告。
曲云织无法驱动鸿蒙至宝作弊一般的能力。
就代表她不会一家独大,脱离顾忘忧的掌控,因此他才放心将鲛妖送给她。
可察觉曲云织的反心,顾忘忧选择将妖皇拉进同盟。
对顾忘忧而言,与妖皇的合作更加有利可图。
一是帮助妖族叛离神族的控制,让神族难以动用至宝之力,再加上人魔两族至宝在她身上哑了火,这下谁也别想用鸿蒙至宝蛮不讲理的能力掀桌子。
二是将她击杀后,人族至宝回归,依旧可以与妖族结盟占据绝对优势,而魔族已经被永夜领域笼罩,神族的手暂时伸不进去。
曲云织要想不被过河拆桥,必须确保自己拥有绝对的价值。
所以她打断顾忘忧与妖皇的商榷,在他们达成进一步合作之前,假装以自己的名义应承下来。
留给她的唯一机会,便是拖延时间,趁机夺走鲛妖身上的至宝。
曲云织回到了玉京峰。
她机敏地扫视一圈,果不其然发现有人闯入的痕迹,加快脚步感到软禁鲛妖的房间,见结界一如寻常,鲛妖正捧着本书翻看。
曲云织稍稍松了口气,推开门。
无厌察觉到动静,迫不及待抬起头,见到她后笑靥如花,“曲峰主!”
他放下书,急急忙忙跑到她面前,想起什么忽然一个急停,慌乱地收拾自己形象。
曲云织含笑问,“方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无厌点点头,“有,是没见过的人,在外面鬼鬼祟祟转了几圈就离开了。”
他第一次撒谎,却好像得心应手,眼神丝毫不躲闪,心跳与呼吸冷静自如,闷闷捂着嘴,“我有好好听您的话,虽然有些害怕,还是待在结界里,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曲云织好笑道:“发出声音也没关系,这结界没那么简陋。”
无厌似乎意识到自己犯傻,脑袋一低,抿了下唇角。
曲云织拍了拍他头顶,一顿,略微讶异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冰凉?”
她转头看了一圈,这间屋子保暖做得没问题。
难不成出去过?
心中不由起了些疑窦,就见鲛妖面色微白,忐忑地说:“我还是有些担心,曲峰主见到妖皇,会不会不要我了。”
原来是胡思乱想,将自己整怕了。
曲云织轻哂,温柔抚了抚他的后背,“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无厌双眸微合,安然倚在她的怀抱中,缭绕不散的寒意好似退却了些,又仿佛藏得更深,浸透到了骨髓里。
他脸上的笑容虚幻而甜蜜。
明知道这是谎言,却还是义无反顾沉溺其间。
悄无声息地,一点恨意在心底生根萌芽。
曲云织对他的偏爱,来源于他身上的鸿蒙至宝,他拥有至宝却并不代表他就是妖族气运之子,生而尊贵的妖皇。
他是妖族为摆脱神族控制,暂存至宝的容器,他的一切都将为真正的天之骄子妖皇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