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貍闷哼一声，本就因失去修为而虚弱，眼下面色更加惨白，抬起头来怒视无厌。
“太子哥哥。”无厌甩去手上血污，转而一把锁住龙貍的咽喉，“你从今往后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可好？”
他弯起与龙貍肖似的黄金瞳，同样的色彩却沉淀更为阴鸷粘稠的恶意，“眼睁睁看着我登临高位，达成那些你可望而不可即的心愿。”
“荣光触手可及，却终究只属于我，而不会将你照亮。”
“届时你那耻辱的表情，想必一定很精彩。”
龙貍呼吸一窒，头脑一阵晕眩，分不清是不是被无厌掐的，只觉得怒意快要将理智焚烧殆尽，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小畜生，你敢！”
无厌笑得畅快极了，“非但如此，我想想，对了，这妖皇之位我也不稀罕！”
他像是撕破端正的皮囊，露出野兽般猖狂无所忌的疯癫，“等我目的一达成，就把妖皇的名头施舍给你如何？”
无厌拎着龙貍的衣领，将他拽到面前，“我要你永远铭记自己的无能，踩着自己亲弟弟的成果上位，这一辈子都只能屈居我之下！”
“这是我半生孤苦对你的报复，太子哥哥。”
龙貍哑然失语。
如今，他倒是可以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给你的修为就是你的，我不稀罕。”他脚尖踢了踢无厌，“这么大个人了，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收拾，别想让我这个当哥哥的替你擦屁股。”
无厌艰难扯动嘴角，“不太行，我坚持不下去了。”
龙貍背在身后的手倏地攥紧，缓缓松开。
无厌的嗓音已经开始断断续续，显然妖力撑不了多久，“妖皇之位能者居之，我觉得没有比你更适合的，太子哥哥想拿便拿，不想要的话，也随你。”
“虽然我败给了神族，但也没完全输。”
他笑的得意，“我在晦暝琉璃心上留了一道指令，等时机一到，希望太子哥哥能替我转述给曲峰主。”
龙貍安静听着他有条不紊交代后事，“还有吗？”
“没了。”
龙貍转身迈开脚步，向着鬼哭崖的出口走去。
无厌安静地注视他离开，指尖动了动，想要伸手挽留，终是被他压了回去。
他仰头，看向透不进一丝光的乌压压天顶。
目光恍惚，笑容是纯然的欢喜。
真好，他骗过了曲云织。
骗她他不爱她，误以为杀了他也无法得到鸿蒙至宝，故而派龙貍收割他的性命。
之后的事会按照他的预想走下去。
只是故事中不再有他的参与。
无厌埋头，将脸枕进臂弯，肩膀细细密密发着颤，像是正承受莫大的痛苦。
什么骗不骗的，难道要将自己也骗过去吗？
他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骗子，只是连自己的心意都未曾意识到的可怜虫。
装得运筹帷幄的模样，实则不过是个胆小鬼。
幼年的缺失导致长大后也无法完整，以为自己想要的只有曲云织的关注，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做出格的事。
然后所有一切被他搅乱，连同自己的人生一起。
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他活该。
他只是不想回到妖族凄凉孤寂的冷宫，回到那时一无所有的日子。
无厌呆呆看向四周。
鬼哭崖底什么也没有，黑沉沉透不进光，放眼望去见不到活物的气息，只有寒风与鬼啸。
这与当初那所冷宫有什么区别？
到头来什么也不曾改变。
他只能孤独一人，死在不见天日的深渊之底。
一想到此，无厌忍不住浑身发抖，蜷缩膝盖，尽量抱成一团，想从自己逐渐冰凉的身体汲取温度。
泪水无声落下，他忽然被恐惧包围。
逐渐暗淡的视野中，无厌看到龙貍去而复返的身影，蹲在他面前，温暖的掌心抚上他发顶。
一道生疏而冷淡的叹息飘至耳畔。
“睡吧。”
无厌缓慢停下了颤抖，放松了身躯，唇角带着微不可察的弧度，陷入一场永久的安眠。
＊
曲云织惊愕地盯着自己掌心。
那里，正静静飘浮一颗璀璨剔透，毫无杂质的心脏。
妖族至宝晦暝琉璃心。
为何到了她手里？
难道无厌——
曲云织没有深想下去，因为目前的事态容不得她多思。
太乙天书、九幽水、晦暝琉璃心。
人魔妖三族的至宝已经到了她手上，只除却神族的坤乾镜。
就快了，她将至宝归还天道，拯救族人的日子。
但也同样意味着，神族可以无所顾忌地翻脸，将她囚禁至死。
第081章 第 81 章
事情很快如曲云织所料。
镇压妖族的残兵败将, 关押俘虏，打扫战场，清点死伤人数, 诸多事宜安顿好后，她的营帐被掀开。
兰芷款款走入帐内, 身姿娉婷, 仪态端雅，若隐若现的面纱下是柔和笑意。
这笑不同于以往浮于表面的仪礼, 倒显得十分高兴的模样。
“曲峰主。”她眼眸微弯, “此次肃清妖族叛乱势力, 尤其诛灭那失道的妖皇，你功不可没。”
“鬼哭崖下搜寻尸首的人尚未传来消息，容我确认一下, 晦暝琉璃心已到了你手里吧？”
曲云织沉默不语，转过身, 掌心托着的剔透心脏现于眼前, 每一处都精雕细琢，光彩流离不似凡间物。
兰芷瞳孔一缩, 紧紧盯着她手中的至宝，唇边笑容不可抑制加深了几分。
她轻声说：“为庆祝吾等共同的胜利，神子殿下邀您前往云上天赴宴。”